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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長老控制不住,咔嚓一聲,捏碎椅子的一角,木頭在指間化成粉末。

  道心不是境界,它是修士最為重要的支柱,牢牢抵禦來自外界的各種衝擊,道心一旦破碎,如同粉末一般,再沒有恢復的可能。

  換句話說,段同風,廢了。

  為何?

  還能為何?

  陸衍揉揉阿涼的肩膀,順手餵了小孩一把炒豆子,掩蓋住眼眸中的諷刺。

  心境與修為不匹配,野心代替道心,當發現一切並不在他設想中時,一切猶如多米諾骨牌,一個倒下,剩下的將以摧枯拉朽的速度隕滅。

  陸衍運轉功法,壓下經脈中微微跳動的靈氣。

  總而言之,自作孽,不可活啊。

  台下的弟子們不敢發聲,死死用手捂著嘴巴,眼睛卻不由自主的看向段同風。

  一向需要人仰望的天之驕子,披頭散髮,道袍上是吐出來一片又一片的血跡,左肩貫穿、心脈震碎,這種對於凡人來說致命的傷害在元嬰修士身上並沒有生命危險。

  但如果這個修士的修為在散盡了呢?

  道心崩塌的那一刻,兩百多年修為一朝潰散,段同風一頭烏黑的頭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寸寸化為蒼白,皮膚浮起皺紋,說話的聲音逐漸變得沙啞:「不可能……不可能……」

  他是天生劍體,他是劍宗首席。

  任何劍法他只要看一眼就能習得,所有挑釁過他的人都將跪倒在他的腳下。

  無人可以例外。

  只有他,只有他才能帶領中洲打開通天之路!

  「我還沒有繼承劍宗……」

  「我還沒有成就大業……」

  「哈哈哈哈哈哈哈——」段同風嗓音粗糲地大笑起來,他狠狠拔出掌心中北冥劍的碎片,仿佛不知疼痛一般,摩挲著撿回北冥劍的劍柄,心脈破碎令他完全站不起來,他嘗試幾次,只能像狗一樣匍匐在地,這樣狼狽的姿態,在段同風的想像中,應當是宋扶搖哭著求他放過自己,願意做他一輩子的附庸,甚至爐鼎。

  段同風笑到痛快處,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他費力地舉起北冥劍的劍柄,他的眼睛已經模糊不清,他嘶聲問道:「為什麼你可以戰勝我,你到底修煉了什麼邪術!」

  在宋扶搖眼中,段同風猶如一株枯黃的草,無論如何都撿不起北冥劍的劍柄,只能空蕩蕩地伸出一根手指,假裝是劍,哆哆嗦嗦指向她。是了,北冥劍看起來輕巧,實則重達千斤,與凡人無異的段同風怎麼可能舉得起來呢。

  就連那副軀體,也不過強弩之末。

  宋扶搖曾想過,萬一自己贏了,她會是什麼樣的感觸,事實上,宋扶搖並沒有想太多,她在比試之時進入到一個玄妙的境界,這個境界令她流連忘返,恍若水到渠成一般,使出了祖師劍法的一絲劍意,若不是掌門沒有發話,宋扶搖應當立刻回去打坐,消化那一絲劍意帶來的感悟。

  邪術?

  誰敢說劍宗祖師的劍法為邪術?

  化神期何等耳聰目明,段同風聲音再小掌門師伯也聽得見,宋扶搖搖搖頭,眼神中無悲無喜,只是說道:「師兄,慎言。」

  段同風根本聽不見宋扶搖的話語,只是一個勁重複「邪術」、「邪術」。

  若不是邪術,無論天賦還是劍法都不如自己的宋扶搖憑什麼獲勝!

  「夠了,」劍宗掌門輕輕呼出一口氣,在已經轉冷的天氣下變成一小團白霧,邪術,什麼叫邪術,扶搖的劍術坦坦蕩湯光明正大,若這話傳出去,劍宗如何立足?劍宗掌門回身,對槐生拱手道,「到底是做我親傳弟子一場,麻煩槐生師兄。」

  身為在場唯一一位化神期醫修,槐生早早準備好丹藥,他讓人把段同風抬上來,看著面目比自己還要蒼老的段同風,槐生心下感嘆,頭頂的笑話也微微垂下花瓣。

  槐生以純粹的木系靈力為段同風溫養經脈,否則對方連他的丹藥都不能吃,這樣一副軀體,上一刻吃下去下一刻立馬自爆,餵了丹藥,段同風看上去年輕一瞬,卻無論如何都回不到原先,槐生乾脆利落點了段同風睡穴,對劍宗掌門說道:「叫人送他回去休息吧。」

  劍宗掌門目送段同風被幾個弟子送回房間。

  他神情中看不出喜怒,也看不出失望與否,他只是在想,當年他在人間的戰場上撿到一個小孩,安安靜靜睡在已經卷刃的冷鐵旁,那時,來自冥冥中無形的牽引,便把小孩撿回了宗門,隨他姓段,取名段同風。

  數百年時光匆匆過去。

  他是行將就木的掌門,他出生於劍宗,也將死於劍宗。

  在扶搖把祖師劍法沒有藏私的交給他時,劍宗掌門無比確定,宋扶搖可以是一個很好的掌門。

  劍宗的榮辱安危高於一切,任何人不能破壞。

  就算是他親傳弟子也不行。

  劍宗掌門沒有傳喚弟子,親手把掌門規格的道袍交到宋扶搖手中,疊的整整齊齊的道袍之上,有一枚巴掌大小、被雕刻成一柄劍形狀的掌門令,他話中攜帶靈力,傳遍整個劍宗:「勝負已定,今我將掌門之位傳於劍宗親傳弟子宋扶搖,行禮!」

  劍宗門外,守門長老喝酒的手一頓,接著一飲而盡,對著天塹呢喃道:「扶搖啊,扶搖很好。」

  劍宗眾弟子跪地,高聲呼喊:「參見掌門!」

  陸衍抱起阿涼,聽到小孩在耳邊輕聲說:「哇,好威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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