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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風裡巋然不動,長身玉立,沒有玩手機,也沒有不耐煩,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耐心好得令人牙痒痒。
陳清歡咬著唇猶豫半天,到底是意難平,又重新回到了床上,翻來覆去地打滾兒。幾次三番之後,到底是她道行尚淺定力不夠,不情不願地穿著睡衣趿著拖鞋跑下去見他。出門的時候,還聽到陳慕白坐在沙發上不咸不淡地說著風涼話:「著什麼急啊,天兒又不冷,這不才等了……」
說著抬腕看了眼時間:「兩個多小時嘛,時間還早得很呢。」
陳慕白還想再落井下石几句,被她噘著嘴瞪了一眼才消停。
路燈下,蕭雲醒正盯著地上自己的影子出神,聽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才抬頭看過去。
小姑娘大概是剛洗過澡,披散著頭髮,把頭偏到一邊也不看他,就這麼姿勢古怪地走近,狀似不耐煩地吼了一句:「蕭雲醒你走吧!我以後不想和你玩兒了!我又不是沒有人喜歡!」
她從來沒有這麼氣急敗壞地叫過他的全名,一天之內竟然還叫了兩次,竟然讓他聽得一愣,挑眉不語。
她又不是沒有人喜歡,所以呢?她要去喜歡別人了嗎?
吼完之後陳清歡才忽然意識到什麼,抿了抿唇,卻硬著頭皮頂住他的注視。
可所有的情緒都在他的沉靜的目光下變得無所遁形,她漸漸心虛氣短起來,目光躲閃,手足無措。繼而又心生疑惑,她有什麼好心虛的,她又沒騙人也沒和別的男生一起喝咖啡,這麼想著,心底的萬般委屈又涌了上來。不見他還好,一見到他眼眶就忍不住又酸又漲,越想越生氣,越想越傷心,先是咬著唇不忿,最後竟然演變成了號啕大哭。
她是真的哭得傷心,蕭雲醒從來沒見她哭得這麼傷心過。
冰涼的夜色中,她就那麼站在晚風裡,身影玲瓏纖細,眼底的傷心藏也藏不住,似乎受了莫大的委屈,缺少安全感的小姑娘讓人無端覺得心疼。
或許她是真的受了莫大的委屈。或許是覺得哭成這樣太過丟臉,抑或是她不願讓他看到她的眼淚,漸漸收了聲,豆大的淚珠一落下來就被她用力抹去,眼睛臉頰很快就紅成了一片。
蕭雲醒輕嘆一聲:「別哭了好不好?」
在她的眼淚攻勢下,他很快敗下陣來,緩緩把身子探過去替她抹掉眼淚,又輕輕揉了揉被她搓紅的臉頰和眼睛。
如果被陳慕白知道了,蕭雲醒嘆口氣,大概是要被叫家長的。
陳清歡默不作聲,依舊大顆大顆地掉著眼淚,他越抹眼淚掉得越快。
蕭雲醒的心揪成一團,從心口處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他是真的沒有辦法了,頭一次知道小姑娘竟然這麼難哄,垂眸看著她,輕聲低喃著道歉:「雲醒哥哥錯了……」
他溫言軟語地輕哄著,聲音低緩,在夜風中聽起來帶著別樣的磁性,陳清歡卻從心底湧出一股難言的酸澀。
「就算你要找女朋友,也要講個先來後到吧!」那雙明亮的眼睛裡氤氳著淚意,說到最後連聲音都哽咽起來,還打起了嗝,一邊打嗝一邊眉頭緊蹙委屈得不得了,言語間酸味十足,「明明是我先認識你的……你之前說我還沒成年不可以談戀愛,可是你也不能找別人啊……」
他看著她,微微錯愕了一下,很快又笑了起來,清俊的臉上染上了層暖色,連聲音都帶著清淺的笑意,抬手輕輕幫她拍著嗝:「你說得對,事情總要分個先來後到輕重緩急,你先,全世界後;你重,全世界輕;你急,全世界緩。」
聲音清晰入耳,她瞬間忘了打嗝,猛地抬起頭來,剛好撞進那雙狹長深邃的眸子裡,如墨的眼眸深不見底,裡面靜靜流淌著幾分繾綣纏綿。
他的眉眼本就長得好,再加上那點兒清冷,更是霽月清風霞姿月韻。
陳清歡的心裡立刻熨帖不少,並生出諸多感慨來。其實大概也不需要他說什麼做什麼,只單單看到他那張臉,她就不忍心生氣。
陳清歡忽然被甜到了,想笑又抹不開面子,鼓著臉撒嬌賣萌占盡便宜:「我生氣了!我真的特別生氣!你快抱抱我!抱抱我就不生氣了……」
蕭雲醒但笑不語,一手拎著蛋糕一手把她輕攬在懷,安撫般地拍了拍她的後背,認真而專注地哄著:「不生氣了啊……」
兩人靜靜站著,互相望著彼此,路燈把兩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近。
後來蕭雲醒面色溫柔聲音輕緩地跟她從頭到尾解釋了一遍。
陳清歡聽著聽著便漲紅了臉,心裡還頗有些懊惱,其實她也知道自己有些小題大做無理取鬧了,訕訕地低聲開口:「你同學……有沒有笑話你啊?」
蕭雲醒看她終於願意和自己說話了,狠狠鬆了口氣,哪裡還管別人:「沒關係,他們不重要。」
陳清歡心裡一喜,想聽他再說一遍,仰著頭有些不好意思又滿是期許,唯獨沒有女兒家的羞怯:「那誰重要?」
蕭雲醒輕笑一聲,遂了她的願,語調溫柔,緩慢而篤定地開口:「你重要,你最重要。」
得了他的縱容,陳清歡更加肆無忌憚地耍無賴,一雙眼睛笑得彎成了月牙,不知又想起了什麼,略帶不滿似嗔似怒地抱怨:「你以後不能騙我。」
蕭雲醒覺得自己無辜,卻也沒辯解,點頭認下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