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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一推開,白茫茫一片。昨夜不知何時又下過雪,院子裡又積了一層雪。越近年關,天兒便越發的冷。今日寒風又起,刮在臉上涼的刺骨。屋檐上的冰棱掛下來,天兒又冷了。徐宴下意識往灶房看,通常這個時辰毓丫都去河邊洗衣裳回來了。

  不過今日顯然沒有蘇毓的人影兒。雪地上一個腳印都沒有。不必多想,這人怕是還沒起呢。

  徐宴人立在屋檐下,一身青衣,清瘦修長的身影與皚皚白雪交相輝映,遠看著仿佛一尊活了的玉像。寒風拂動他鬢角的墨發,映襯得他一雙眼睛亮如星辰。左鄰右捨出來掃雪的姑娘婦人瞧見,不免都看得痴了。徐宴見慣不怪,遠遠地沖她們點個頭,踩著積雪往側屋去。

  徐乘風也是這時候揉著眼睛開了側屋的門兒,他迷迷瞪瞪地邁著小短腿跨門檻出來。昨夜被父親狠狠打了手板,睡前哭一頓,睡醒眼睛都是腫的。

  這會兒瞧見父親,又忙喊了聲爹,噠噠地跑過來。

  徐宴半俯下身替他整了整衣裳,牽著人去了灶下。昨兒傷了才子的自尊心,他一大早又來生火。父親燒火,徐乘風就遞柴。

  燒了滿滿一鍋水,父子倆洗漱過後就回到書房,一邊教學一邊等蘇毓醒。

  蘇毓一覺睡醒,已是日曬三竿。她還不知昨夜又下雪,只覺得大早上這一會兒實在太冷了。手剛伸出被窩就冷的一哆嗦。在被窩裡賴了會兒,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當真昨夜的補藥有效,此時她覺得整個身體輕鬆了許多。她心裡一高興,一個鯉魚打挺爬起來去照鏡子。

  昨夜睡前塗了厚厚一層藥膏,此時面上皴裂的凍瘡結了痂,已經不流黃水了。

  雖然不流黃水,但看著還是磕磣。蘇毓趴在鏡子跟前仔細看過,估摸著不受凍上藥的話,應當能在十天內恢復。而且毓丫的這張臉,除了凍瘡以外,還有點地包天的去世。常年用嘴呼吸,含胸縮背造成的。索性不算太嚴重,還能修復。

  心裡有了底兒,蘇毓乾脆不賴床了,穿了薄衫便開始在床上練瑜伽糾正體態。

  蘇毓是練過瑜伽和體操的。常年伏案的人,都有圓肩和頸椎問題。蘇毓曾為了糾正體態,在這方面狠下過功夫。她不僅會瑜伽,健身塑性也很有一套。

  就在蘇毓在床上將自己擰成麻花,徐宴許久不見她出來,掀了帘子進來瞧瞧。

  然而剛踏進門就對上蘇毓冷汗涔涔齜牙咧嘴的一張臉。

  徐宴:「……這是在作甚?」

  蘇毓痛哭流涕,艱難地突出兩字:「正、骨。」

  徐宴:「……」

  這年頭還沒有正骨這一概念。但徐宴博聞強識,從字面上清楚地理解了意思。原來精氣神兒是這樣來的,徐宴嘴角一抽。想想,丟下一句『悠著點』,轉身走了。

  不管怎麼樣,萬事開頭難。

  蘇毓的第一次做矯正嘗試十分痛苦,但在半個時辰的自虐下,蘇毓明顯有感覺到身上鬆弛了些。僵硬的脖頸和肩膀,她感覺身體狀況得到了改善。心情好了,這會兒看父子倆也順眼了許多。於是早飯她便也沒吝嗇,將剩下的三個野雞蛋都煮了,一人一隻。

  此時拿著一個白煮蛋的徐宴心情是複雜的。

  徐乘風分到的蛋最小,嬌氣地翹著嘴要吵。被父親冷冷看了一眼,乖巧地閉嘴了。

  昨日才買的米麵,早上便吃的白米粥。蘇毓正琢磨著一會兒將藥材搗碎了洗頭,就聽到一旁徐宴開口。徐宴的嗓音當真是一大殺器,定力弱點的人都能被他迷得五迷三道。不過滅絕師太蘇博士很淡定,配菜喝著粥吃著蛋,聽得那叫一個三心二意。

  這次回來便不用回鎮上。臨近年關,學院昨日便已經結課了。再開學,是來年三月份初一。另外,徐宴抬起頭:「束脩的事你不必忙了。明年我便不去鎮上書院。」

  蘇毓一愣:「嗯?」

  「學院的書我早已看過了,先生們也沒有可教的。」徐宴說得隨意,「院長給了我一封推薦信,來年若無其他事,四月份去荊州城的南陽書院入學。」

  蘇毓眨了眨眼睛,徐宴這情況,是不是相當於提前被保送去了省會重點高中?

  這般蘇毓才想起來徐宴是秀才來著。十七歲的秀才,在古代算是鳳毛麟角吧……不過:「南陽書院不用教束脩?」

  「你不必擔心,」徐宴瞥了一眼蘇毓紅腫的手,垂下眼帘,「我自有主張。」

  既然如此,蘇毓就不操心了。

  吃晚飯,她放下碗就又開始嘆氣:「昨日去醫館,大夫說我這身子骨啊,這些年實在傷得太厲害。本來女兒家便不能輕易凍著,夏日不說,冬日裡涼水冰水之類的都是千萬碰不得的。咱家貧困,與別人不能比。我這常年冷水裡淌過來淌過去的,凍得手傷了實屬沒法子想。可如今,再不注意點兒,怕是傷及根本。女人傷及根本往後是要生不出子嗣來的,這也便罷了,壽數也得短上幾年……」

  徐宴筷子一頓,看著她。

  蘇毓的臉上凍瘡好了許多。不流黃水,紅腫也消了些。此時皺著眉頭,瞧著到有幾分可憐兮兮。

  只見她一臉的憂心:「我這手碰不得冷水的,碗筷怎麼辦,外頭那盆衣裳又怎麼辦哦……」

  徐宴嘴角又一抽:「……都放著,我來。」

  蘇毓抬眸看了他一眼,想下了,然後十分為難地點了頭:「那,就麻煩宴哥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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