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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的雪,紅的牆,金色的邊,深郁而又明亮,莊嚴肅穆、氣勢恢宏的整座皇城,此刻另有一番壯闊沉靜的美。

  這是尹沉壁第一次進宮。

  今日太子大婚,婚儀很簡樸,朝中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員、命婦和三品以上官員的夫人,才被邀請入宮參加婚儀後的宮宴。

  她跟在江氏和花氏身後,攙著蘇慕之,於未時三刻自西門外下轎,先步行進入坤寧宮,覲見皇后。

  大殿內衣香鬢影,錦砌花團,崔皇后端坐於上首,宮妝端麗,喜色浮面。

  因著南邊來的那封繳書,不少人行動之間,暗暗用眼睛的餘光打量著這位備受聲討的皇后。

  崔皇后神色如常,談笑自如,略略說過幾句場面話後,便命宮人引眾位女眷去往宮宴所在的玉清池。

  玉清池離坤寧宮路途甚遠,眾位夫人少有步行走過這麼遠的路,頂著寒風進入玉清池邊的漱玉閣內,這才不動聲色地暗自揉著酸軟的腰腿,滿面春風地坐定。

  自未時進入宮門直到此刻,來來去去就走了一個多時辰,方才在皇后宮中也不能坐下,實在是令大家叫苦不迭,尤其是身懷六甲的蘇慕之。

  當然,所有人面上都不露分毫。

  漱玉閣依山環水,碧紗掩窗,隱隱可瞧見殿外曲碧翠石,鳳竹幽徑,殿內晶簾生光,玉璧珠格,整體清麗中不失端莊。

  宮人送上開胃果酒和蜜漬青梅,鶯聲笑語中,眾位命婦和官員女眷一面說笑著,一面等待皇后和一眾王妃入席。

  尹沉壁瞧著眾位貴夫人開懷無憂,其樂融融的模樣,心情更是低落。

  她憶起早晨剛收到的丈夫來信,信是元隆關剛剛大捷後他寫的。

  「……此戰北狄軍全殲,燕雲軍死傷兩萬餘,邊牆上下屍殍如山,白骨露野,血肉成泥,雖雪積不能覆,地獄之景不過如此。

  此一地,方圓數里,來年荒草不得生也。

  大雪已停,吾佇立關牆之上,但見長天迷濛,遠山漠漠,回望關牆之內,傷兵滿營,哀聲不絕,深感蜉蝣之身,乃天地一介浮塵而已。

  不知傾盡全力,可能護得青草破土,山花再漫?

  歸期不遠,吾身已再添數道傷痕,汝可細數之……」

  蘇慕之見尹沉壁面色憂慮,目中隱有淚光閃動,忙拿手指點了點她的手背,笑道:「想什麼呢?」

  尹沉壁收回思緒,勉強笑了笑,正要拿起案上的果酒,又見那琉璃杯中盛著的一半酒液深紅淳厚,卻無端叫人想起某種溫熱而帶著腥氣的液體。

  她喝不下去,把酒杯輕輕放回案上。

  京都的局勢,一天比一天緊張。

  缺少援軍的應天府一日前已被攻下,如今高熾的大軍再下一城,已迅速漫過應天府,壓倒了幽州邊境,前往應天府支援的三萬武陵軍在途中改變了路線,北上至青州,在蕭山大營二十里開外駐紮下來。

  這三萬武陵軍和高熾的福州軍,很快會對京都形成合圍之勢。

  真不知道這些夫人們哪裡來的心情品酒賞樂,笑語晏晏之間絲毫不見苦惱和擔憂。

  就算是強顏歡笑,她覺得自己也永遠達不到這些夫人們的水準。

  尹沉壁抬眼打量著席間,伍大將軍夫人李氏不出意外地未曾列席,也不知是不是已暗中離開了京都。

  她想到自己新婚之時,就是這位伍夫人受邀做的全福人,伍家不說與聞家是通家之好,但至少也是交情深厚,伍二小姐伍清酈也是聞家小姐們座上的常客。

  如今為著權勢的追逐,伍大將軍統帥下的武陵軍目的不明,兩家也許很快就會兵戎相見,真是令人唏噓不已。

  此時皇后領著一眾王妃公主入席坐定。

  風雨飄搖中,這場稍顯簡單清冷的宮宴在漱玉閣開始了。

  席至一半,崔皇后稱病先離開,片刻後覃王妃也不勝酒力,被人攙扶著退席。

  玉清池畔火樹銀花,宮燈如熾,但仍擋不住陣陣徹骨陰寒,冷風嗖嗖灌入殿內,歡聲笑語漸漸消散,席間間隔著越來越長的沉默,眾人坐立不安,只是還未到散席時辰,都不好先行離開。

  而此時在宮門外,正醞釀著一場暴動。

  覃王領著康寧伯趙毅和一眾侍從,匆匆出了宮門。

  永昌侯陳紹和平寧侯曾廣權身穿禁衛軍服飾,騎馬跟在他身後。

  這兩人入宮參加太子大婚宮宴之時,原本被一隊禁衛軍分別帶走,軟禁半個時辰之後,覃王在宮宴上得到消息,忙下令事先在禁衛軍中安插的暗樁,偷偷把兩人換了出來。

  趁著太子大婚典禮上的喧盈熱鬧,覃王悄悄退席,與曾廣權和陳紹匯合後,快速出宮。

  覃王囑咐趙毅兩句,徑直回了王府。

  趙毅即刻前往西門城樓,召集城外巡防軍。

  曾廣權和陳紹一北一南,分別趕往蕭山和虎山大營。

  王府中的府兵已森然列隊而立,門口的幾位幕僚立刻擁簇上來。

  「稟殿下,蔡英桓和崔瑾一個時辰之前已分別持兵符去往蕭山大營和虎山大營。」

  「好啊,」覃王一面換上鎧甲,一面冷笑,「終於忍不住動手了,難為他忍了這麼久。」

  「殿下,那皇上——」

  覃王道:「這幾天本王日日求見,父皇再未宣召本王,本王早覺得蹊蹺,今日太子大婚,父皇也未露面,應該是早已……何況今日武陵軍已到蕭山大營之外,本王不必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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