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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子照舊領著道,連著蹦帶著跳,還時不時地指點一番今歲新開的店鋪。短街再往前走便是榷場,榷場再上去方是蹴鞠場與書院,這一塊屋舍漸少,店鋪零稀,遠不及前面繁華熱鬧,然,路上的行人卻並不見少,成群結隊地往前趕,有些還扛著長凳,帶著小廝,甚至有手裡拿著鑼,抬著鼓的。

  「這……聲勢頗大啊。」方富商與於富商訝異,雖與禹京黑壓壓一片不能比,於棲州這種小城,當算得盛事。

  「那是,比普度寺做法會還要熱鬧。」巴子得意地說道。

  方富商看前面一圈圍牆,廣開高門,其中一側建著十幾間整齊的屋舍,許是供臨時休憩之用。等得進了蹴鞠場,只見當中辟出偌大的一塊空地,立著風流眼,圍著空地是高低看台,前頭坐檯早被占得滿滿當當,後頭站台一堆人擁擠在哪,吵吵鬧鬧,你爭我奪,倒沒起大的衝突。

  巴子指著人群里夾著紅衣人,道:「這是護律人,為了位子打架,要被他們趕出去的,先到先得。」

  於富商大致估了估人數,頗為吃驚,一年不到的光景,棲州竟有這般多人逐蹴鞠之風,再看場邊似模似樣的擺著大鼓,又看看倆個黃衣人手裡高高擎著的記分牌,忽得就添了興致。

  巴子穿過人群,走到前頭幾個坐檯前,摸出一小串銅錢分與幾人,拱拱手:「阿哥們辛苦了。」

  幾個替人占座的閒漢收了錢,勾肩搭背找地吃肉去了,巴子用袖子把坐檯的桌案矮凳抹了又抹:「客官落座,外頭挑擔那還有賣吃食零嘴,若是嫌髒,吩咐小的去,或支使小廝兒去短街店裡也使得。」

  方富商讓他在身邊坐下:「你休忙,一道看,告訴我等哪個是你兄長。」

  巴子半點不怵,當真在他們身邊坐下,他嘴皮溜,坐下後上下兩片嘴皮子翻飛,就沒停下過,小廝兒去外頭買了涼漿,撇嘴:真是天生討喜嘴。

  等得場中鼓聲響起,巴子跳起來高聲叫喊,就見青紅兩隊少年郎君頭戴同色帽,腰攔同色巾抱了鞠球進場來。

  「那高個的便是我阿哥,壯如野牛。」

  方富商一言難盡,心想著:自己與這小兄弟有緣,不如使一封銀子將他送半知書院去,也好學幾句好話來,省得老將兄長比作牲口。

  再看場中巴子的兄長,又高又壯又黑,面相又凶,兩眼一瞪,瞪得人心慌慌,倒是著紅衣的那一隊,與禹京中圓社裡的球手差不離,斯文老成,有大將之風。

  然一息過後,兩隊人馬拉開架式,方富商便知自己錯了,紅衣隊也好,青衣隊也罷,在場上齊齊吶喊挑釁,全無半點君子之風。

  等得分立左右,左軍隊開了球,球頭顛了幾下球,傳與驍色,右軍隊便有隊員飛身上,使出渾身解數要將那球截走。

  「胡鬧,這豈不壞了規則,此球是左軍隊紅衣方的。」方富商瞪眼,憤憤道。

  巴子正叫好呢,不解:「哪裡胡鬧,我們這邊都是這般踢的,先猜左右軍隊,左軍隊開球,大家互相爭奪,哪隊球頭先過了風流眼便算贏一球。」

  「這哪是蹴鞠。」方富商急道,「球到左軍隊,球頭開球,需傳與驍色,驍色再傳球頭,球頭過門不入,若是守網接住球,仍舊傳與球頭,球頭再踢球過眼,仍是不過,守網落了球,或是球過了界,這球方是右軍隊的。可眼下,左軍隊驍色尚在踢球,右軍隊怎能過來爭搶?」

  巴子有聽未懂,道:「客官說得好生繁瑣,我們棲州的蹴鞠只沒這些花頭。分了左右軍隊,左隊先得球,球在球頭手中時不可爭奪,需讓球頭過風流眼,余時兩方都可爭搶,只要不用手去推拉爭奪,除了守網的要分守風流,不能越界,別的都可使得,哪隊進球數多,哪隊便是贏。你的那些過於花哨。」

  方富商險些罵出聲,就見巴子的兄長,仗著身壯,一肩將人撞倒,截了球就跑,頓時,場上塵土飛揚,如老鷹追雞一幫,狂奔飛逃,死命追擊,場邊民眾敲鑼打鼓齊聲吶喊。

  棲州這蹴鞠極是沒有規矩,有些似舊朝時的雙球門,倆隊對抗,互進球門為勝,偏又頂著的一個風流眼,兩隊人在場上真如死生仇敵般,飛鏟、衝撞,翻滾、飛躍,無所不用其極,踢的人揣著怒氣,看的人比踢的人還要急,一場看下來,衣濕喉干人發虛。

  方富商直直搖頭,於富商卻是一聲叫好,起身道:「好功夫,差一點便過了眼,可惜可惜。」

  方富商一愣,再看左右,垂頭喪氣者豈止於富商一人,左右倆邊跺腳的有之,拍手叫好的有之,哪個「嗆嗆嗆」地敲起鑼來,直敲得人腦仁陣陣發麻,還有人站一高台上,手裡擎著長鞭,用力揮舞,鞭哨一聲接一聲,底下左右生怕了失手,愣是空出一片來。

  於富商揪了巴子,問道:「下次對打是幾時,我得好好看看哪隊技高一籌。」

  巴子忙湊上去:「回客官,因是書院的學生,讀書也是要緊,除卻下個月的競打定了時日,平日練球只沒準,我們都是在書院裡的圓社裡守了人,知得有對打,便散與眾人知曉。」

  「與我留意,定有重賞。」

  巴子蹦了蹦,高興地應下,道:「客官只管放心。」

  於富商摸摸唇上短須,琢磨著回客棧,好好問店主如何下注,想他縱橫禹京蹴鞠場中,屢屢得贏,沒道理在棲州陰溝裡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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