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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王沒說話,手上的力氣卻大了。
舒寧的下巴有點疼,她緊緊地抿著嘴唇。她不願意,抗爭總是要抗旨的,如果最後穆王真的拿劍抵住她的脖子,舒寧覺得,她肯定也會沒骨氣地屈服,先保住命再想別的辦法。可在穆王真的動刀動劍之前,舒寧想堅持堅持。
不是所有人都天生勇敢,在這種無聲又無法預測後果的對峙下,舒寧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
她雖然沒有哭,可那雙清澈的眼睛裡已經浮上了霧氣,穆王想,也許下一刻,她的眼淚就會掉下來。
他鬆開了對她的鉗制。
舒寧立即轉了過去。
穆王沉著臉坐回羅漢床上,右手從握拳到鬆開再握拳,反反覆覆多次,冰冷的眼一直盯著她。
終於,她還是抬起手,飛快地在臉上抹了一把。
「就這麼不願意?」穆王幾乎咬牙切齒地道,「我落魄時,你不願嫁我為妻,如今我貴為王爺,許你妾位,難道還配不上你?」
舒寧看向窗外,烈陽高照,隔著窗紙也能感受到那陽光的燦爛。
情緒徹底平靜下來了,舒寧才低聲道:「王爺當年落魄,我輕視王爺,央求父親悔婚,王爺因此記恨我多年。我自知愧對王爺,王爺折磨我的家人,要求我獻出清白之身,我與家人都一一照做,總算消了王爺的怒氣。如今王爺身份尊貴了,我只是普普通通一個民女,王爺又來調戲我、用妾室通房的名分羞辱我,與當年宋家悔婚有何區別?」
「羞辱?以你現在的身份,給我做妾還算羞辱你了?」穆王像聽了什麼笑話似的道,長睫垂著,修長的手指轉著拇指上的扳指。
舒寧轉過身來,正視他道:「我雖然年少,但也算嘗過了人間冷暖,而今我不求榮華富貴,只求能開個小鋪子自力更生,只求能遇見一個真心待我的男人,我想嫁人做正妻,王爺卻要我做妾,這不是羞辱是什麼?」
穆王沒有抬頭,只是繼續轉動扳指,繼續說著諷刺的話:「你連清白都沒了,哪個男人會真心待你?就算有人下聘求娶,圖的也只是你的美貌或錢財,時間一長,照樣會棄你如敝履。」
舒寧笑道:「我是想嫁個真心待我的人,能遇見最好,遇不見我寧可孤獨終老也不會委屈自己隨便嫁了,一時遇不見,我就繼續等,等到我變成一個老婆子也求而不得,那說明我這輩子就該一個人過,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穆王發出一聲嗤笑。
舒寧毫不在意。
冰鼎里的冰緩緩地融化著,散發著絲絲縷縷的涼意,就在舒寧站得雙腳發酸時,沉默過久的穆王突然再次開口,提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人:「那個楚凌,容貌不俗,因對你求之不得便輾轉反側,算得上痴情好男兒了,你為何不嫁他?」
舒寧無法掩飾自己的嫌棄,順便有一點點指桑罵槐地道:「他長得是不錯,圖的卻是我的姿色,真是痴情之人,當一言一行都考慮我的處境,當著那麼多的人面說那些不合時宜的思念之詞,不是想害死我就是要我被迫嫁他,哪裡有把我當回事了?」
穆王挑眉:「你要求還挺高。」
舒寧低頭,攥著手指道:「一輩子那麼長,我當然要仔仔細細地挑,不能隨隨便便地嫁了。」
「照你這種挑法,大概只能當個老姑娘。」
「就算當個老婆子,一個人舒舒服服的,也比既變成了老婆子,還要伺候一個混蛋老頭強。」
穆王:……
這句話怎麼聽起來有些刺耳?
他冷眼看向舒寧。
舒寧自知衝動,連忙跪了下去:「王爺莫要誤會,我不是指您。」
穆王只覺得更加刺耳。
「退下吧。」
舒寧如釋重負,行個禮,轉身就走了。
穆王盯著她纖細的背影,做了一個抓手的動作。
穆王在揚州住了一個月,除了讓前未婚妻去給他做過一次炸雞,再也沒有與宋姑娘或宋家人有什麼牽扯,漸漸的,揚州百姓就信了兩家恩怨已消的事實,於是媒婆再次登門,替各色男人們向生意興隆的宋姑娘求親。
舒寧本來沒急著相親的,可穆王就在揚州城裡虎視眈眈,為了試探他的意思也好,為了增加自己快點找到真心求愛者的概率也好,舒寧鬆口了,開始讓杜氏替她篩選相親對象,只要容貌、家世通過了杜氏的初選,舒寧就同意去見面。
第一次相親地點在寺廟,對方是個寒門書生,家裡雖窮,人長得周正,性格木訥一些,其他大問題暫且還沒發現,就在舒寧準備一邊陪書生游寺一邊誘導書生多聊聊他家的情況時,一身黑衣的穆王殿下出現了,意味深長地看了舒寧與那書生好幾眼,看得書生頭冒冷汗,他又如來時那般輕輕地走了。
穆王一走,書生找個蹩腳的藉口,也跑了。
第二次相親是在揚州城外一片風景優美的湖上,男方是個開小商鋪的公子,雖然鋪子不如舒寧的炸雞店賺錢,但這位公子容貌俊朗,談吐風趣,既不在意舒寧的過去,也不打探舒寧每日能賺多少錢。舒寧對他還挺有幾分好感的,結果聊著聊著船底突然被人戳了個洞,進水了。
危機時刻,小路子的船從旁邊經過,好心將舒寧接了過去,至於那位開小商鋪的公子,因為不會水性,在湖裡撲騰了一會兒,最後被船夫拖到了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