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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撐在臉盆邊上俯下身去,那些血一滴滴落在了臉盆里的清水中,慢慢暈染成朵朵紅蓮。

  他這次沒能抓住深淵邊的自己。

  心魔這種東西,只要為它的提議心動哪怕一次,都會一發不可收拾。在這個世界上它最了解你,它會死死抓住被打開的缺口,撕扯噬咬新鮮乾淨的血肉,直到一切都潰爛腐朽墮入黑暗。

  大多數時候,他並不介意在即熙表現出脆弱,但這一次他無法向她解釋。

  他被自己求而不得的嫉妒所動搖,在深淵邊搖搖欲墜。

  思薇與賀憶城在去白帝城的路上,聽到了星卿宮發出召聞令的消息。召聞令是星卿宮最高等級的通令,通常是向天下廣而告之星卿宮的大事。

  宮主之位交替,卜算出大災難,重要的獎懲之類。

  這是的召聞令,卻是替熒惑災星平反。

  思薇與賀憶城在酒樓里吃飯,便聽鄰桌的路人議論紛紛,說召聞令上說星卿宮前宮主並非災星所害,是仙門百家連同星卿宮冤枉了她。還有關於災星在翡蘭城降下瘟疫災禍的傳聞,已被查明不實,災源實際上為翡蘭鳥,而災星當年下咒咒死翡蘭鳥,救了翡蘭城人。

  路人們說,這真是奇了怪了,星卿宮居然會替災星平反。

  不過這災星也會救人,她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呢?

  思薇沒想到柏清會同意雎安告知天下他冤殺了即熙,如此之後星卿宮就會受到無窮無盡的疑問——前宮主究竟是如何去世的?而這個問題永遠不可解答,因為星命書與災星的聯繫,是不可以為外人所知的秘密。

  更何況雎安師兄人還沒回星卿宮,怎麼這麼急著發召聞令?

  「大概是怕自己回不去了罷。」賀憶城半開玩笑地說道,被思薇瞪了一眼。

  他笑笑不語,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眼裡的笑意慢慢沉下去,變成若有所思的凝重。他並沒有開玩笑,這是雎安親口對他說的。

  ——我最近感覺不太好,可能沒有辦法再回星卿宮。但我會趁著我還是星卿宮主,發出為即熙平反的召聞令。

  那是他們離開翡蘭城的前一天夜裡,雎安少見地找到他,說想要和他聊聊。

  雎安向他問起即熙和寧欽的過往,賀憶城並不感到意外,實際上他以為雎安會更早來問即熙的那些桃花的。

  ——我知道我一定會很嫉妒,所以索性不問了。

  ——那你今日怎麼想起來要問我呢?

  ——從你這裡得到的故事傷人也好令人羨慕也好,總是完整的。省得我自己抑制不住拼湊細節,胡思亂想。

  賀憶城深以為然,看在雎安給他帶的兩壺好酒的面子上,便毫不猶豫把即熙給賣了。他仔仔細細地把即熙和寧欽的前塵過往講了一遍,還附贈了即熙許多沒名分的情債。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他覺得雎安很需要這些知識。

  雎安安安靜靜地聽他講完那些故事,淡淡地一笑,拒絕了賀憶城給他倒酒的舉動。

  「我酒量不好,而且我最近感覺不太好,就更不能醉了。」

  「我可能沒有辦法再回星卿宮,但我會趁著我還是星卿宮主,發出為即熙平反的召聞令。」

  雎安說這話的時候,賀憶城不由地一愣。雎安的額上戴著面具,或許是因為受了傷氣色不好,面具泛著月光的銀白色看起來居然和他的膚色別無二致。溫柔低斂的眉目間有一絲疲憊神色。

  他扶著潔白衣袖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緩緩說道:「若世人眼裡她是惡,那她做的所有事情都能被編排成合乎情理的罪過,即便鐵證如山也少不了流言揣度。我得在世人心中模糊她身上的善惡,這樣對於以往和以後發生的事情,人們才願意考慮真相。」

  「畢竟她將來打算離開星卿宮在外面生活,等哪天她不想做蘇寄汐想做回即熙時,才不至於太艱難。」

  見雎安輕輕鬆鬆跳過了最關鍵的部分,賀憶城不禁發問:「這些過會兒再說,你先說你怎麼了?什麼叫回不去星卿宮了?」

  雎安沉默了片刻,抬起眼眸目光仿佛落在賀憶城身後灑滿月光的窗台上,他指著自己的胸口淡淡笑道:「我有心魔。」

  賀憶城愣住了:「你不是……你不是以身鎮天下心魔的天機星君麼?」

  「是,我是,但我也有心魔。」

  「我聽說修士有了心魔,可以請你幫忙度化,那你自己的心魔……」

  「我的心魔或許是這世上除了魔主之外,最強的心魔。我度不了,亦無人能度。」

  賀憶城不由得放下手中的酒杯,望著雎安。

  便如他的母親醫者不可自醫一般,雎安可度千萬世人,但不可自度。

  「我把他關在我的身體裡,但最近我被他動搖了一次,就有些關不住他了。」雎安輕嘆一聲,語氣尋常得好像在說這並非大事。

  他從袖子裡拿出一張黃底紅字的符咒,交給賀憶城,說道:「我已經將我的性命與這張符咒相連,若這張符咒開始變黑,請務必在它完全變黑前催動符咒。這件事我想了想,唯有你來做比較合適。」

  賀憶城定定地看著這張符咒,又抬眸看著雎安,並沒有接。

  是什麼樣的符咒,不交給柏清思薇,唯有他才適合催動,這不難猜測。

  「如果你失格了,星命書自然會處決你。」賀憶城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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