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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溫柔,那麼自如。

  她在那個男人面前,是舒服沒防備的。

  霍騫心頭微澀,他想過她可能嫁人生子了,也想過她身邊會有其他男人。可他唯獨沒想到親眼看見這一切時自己會是什麼心情。

  他發覺自己最可悲的地方在於,他連吃醋的資格都沒有。

  **

  燈影搖搖曳曳,照亮一小塊石板路。車輪轆轆向前,在幽靜的巷子裡發出空曠的回聲。

  車後有人在一路默然相隨。安安知道,一直知道,從他剛跟上來的那瞬就知道。

  那是霍騫。

  她十五歲那年闖入她生命中,在她心底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的人。

  她不知道他想幹什麼。不知道他為什麼還要來浙州求見。

  當年一切都說清楚了,根本無從挽回。他們之間,有利用有誤會,有爭執有齟齬,唯獨沒有感情。

  她不欠他什麼。他也不欠她什麼。

  無拖無欠,無瓜無葛。還糾纏什麼呢?

  前頭響起侍婢的說話聲,「小姐,到家了。」

  馬車已經停下來,她坐在車廂中,攥了攥膝頭的袍子,然後步下車。

  她沒有回頭,但她知道那人下了馬,正立在巷口遠遠的凝望她。

  她沒有說話,他也沒有。

  她從車前走到門前,然後被迎出來的下人們簇擁進去。從始至終,霍騫都沒有說話。

  他失去了勇氣。

  如果沒有他的日子,她是幸福的,那他應該如此自私的攪亂她的生活嗎?

  他發覺自己在感情的事上還是和當年一樣衝動愚蠢。他完全沒有為她思量過,自己如此糾纏,她要怎麼自處,他竟從來沒有想過。

  **

  霍騫來浙州是微服前來,事先沒有通知任何人。他住在客棧,每日裡的行程便是去趙家求見,或是去鋪子裡碰運氣。

  自從那天遇到安安後,他便沒有再出門。

  他在客棧獨酌,在醉生夢死之中體會孤獨的滋味。

  從前為了活命,他顧及不到旁的。當真正不需要為了活下去而擔憂時,才發覺自己身邊空落落的。他從來不敢企及的溫暖,他從來不曾奢望過的懷抱,此刻便如魔障一般,日日折磨著他的心魂。

  他想有個伴。他希望那個伴會是安安。

  可這個夢,註定是不可能了。

  沒看到她的時候他還可以只為自己想。

  遇到她以後,他發覺自己,不忍心傷害她。一點也不忍心。

  **

  除夕夜,街上遊人甚少,家家戶戶閉了門,各自在溫暖的室內團聚。

  霍騫沒有家人。即便有,也和爹娘全死了沒甚分別。

  客棧留守的夥計一臉苦相,點頭哈腰來給他致歉,「廚子們都回鄉過年去了,就剩下我跟一個守門的老頭兒,廚上有點清粥小菜,客官要是不介意,待會兒溫好了給您送過來。明兒一早掌柜的會送個婆子來治菜,今兒晚上公子您委屈委屈,過意不去得很。」

  即便是生意人,一年到頭也要休息,也想回鄉團圓。霍騫賞了那夥計一塊碎銀,這幾日茶飯不思,飲了不少酒,胃裡本就是空的。大年夜,他不想委屈了自己。揮退了夥計,他回身披上氅衣,帶上兜帽朝外走去。

  往日熱鬧的襟江畔燈火通明。蕭條的街市上唯此一處是亮的。

  歌女舞姬只余平時的一二成,了無生趣地倚在門前,並不指望這樣的日子還能接到什麼生意。大年夜會出來花天酒地的年輕人就那麼幾桌,大多數館子都是冷寂的。

  霍騫這幾年在軍營里,打交道的都是男人,他甚少踏足這些場所,他生來有些潔癖,覺得這些地方腌臢。今晚他實在不想一個人,他需要有個地方烤烤火,吃點熱乎的東西。

  霍騫一出現,那些女人無神的雙眼都亮了起來。

  他樣貌生得真是俊,眉濃如墨直飛入鬢,正是好年歲,一身錦服更顯青松挺拔。

  他被圍簇著讓到內里,尋一間雅間坐下。

  兩個綠衣少女上前替他斟茶擺點心,霍騫擺擺手道:「要四樣肉菜,一個湯,再來兩壺酒,你們就在外頭等,不必伺候。」

  姑娘露出失望的神色,心道這裡又不是吃飯的地方。霍騫又道:「每人一張銀票賞你們,有會彈琴的嗎?請替我找個會彈琴的姑娘。」

  片刻,酒菜齊備,姑娘也抱琴到了。

  淙淙琴音如溪流,在溫暖如春的室內淌過。

  霍騫吃了一頓飽飯,倚在椅背上閉目端著酒盞。

  他一杯一杯的飲盡,酒壺很快空了,他命再上酒來。

  姑娘的琴音斷了,片刻,一雙柔軟的手覆在他臂上,「公子,您有什麼傷心事嗎?您喝了好多的酒了,酒多傷身,請您保重。」

  姑娘聲音悅耳,讓人聞之便覺傾心。他嘆了聲,靠在椅上低低地道:「你有喜歡的人嗎?」

  他自顧自地答道:「我有一個心上人,可我發覺自己喜歡她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我這輩子,都跟她沒可能在一起了。」

  「我沒處說,自己有多後悔,多傷心。」

  「這五年,我每晚都在想,我還能不能有機會,當面跟她說聲抱歉。」

  「我連跟她說話的勇氣都沒有。我太愚蠢了,我覺得自己太可笑了。我做的那些事,哪還有臉出現在她面前。我真的很失敗,很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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