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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前也是宮女,不過聖上醉酒得幸一夜,命好懷了龍種,抬了身份而已,還真將自己當主子了。」

  「看看四皇子那瘸樣,龍種又如何,反惹聖上厭惡。」

  「果然賤命就是賤命,生的兒也命賤,呸……」

  趙晏之搖搖晃晃走出來,向她們丟出幾枚石子兒:「不准說我娘,壞話。」

  宮女們從他身邊跑過,將他撞到在地。

  趙晏之回到殿內,看見才人在哭,他沒有辦法跑起來,努力走的快一點,因而顯得瘸的更厲害。

  「娘,娘,別哭。」趙晏之抱著才人胳膊。

  「走開!你走開!」才人狠狠甩開趙晏之,雙眼通紅憤恨,恨恨道:「都怪你,都怪你!」

  趙晏之重重跌在地上,不安而惶恐的看著才人。

  「滾,滾開,不要讓我看到你這個怪物!」

  趙晏之爬起來,一瘸一拐走到門外,在才人看不到的拐角走廊上坐下,呆呆看看自己的腳,又呆呆看向寂靜灰暗的天空。

  夜晚,趙晏之聽見才人呼吸平穩後,輕輕爬起,來到裡間,小心爬上床,小小的身體蜷縮在才人腳邊。

  「娘……」

  隔著被子,趙晏之臉頰挨著才人的身體,沉沉睡去。

  才人總是在哭,日復一日,哭瞎了眼,哭掉了命,趙晏之五歲的時候,這個厭惡他,卻也跟他相依為命了幾年的女人,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臨死前,她死死盯著趙晏之。

  「你還活著……你還活著做什麼!你活著又有什麼用,不如死了算了。」

  她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指,扼住趙晏之細細的脖子,皮膚寒如毒蛇,趙晏之發著抖,抓著她的手,「娘。」

  才人怔怔看著他,看了許久,慢慢鬆開手。

  「可憐的東西啊。」

  趙晏之捂著脖子,趴在地上劇烈咳嗽,眼中滿是驚惶與恐懼。

  才人死的悄無聲息,生前她期盼的,死後也未得到。聖上大概從未記得過這個卑微宮女,聽聞她的死訊,頭也未抬的說了句葬了,便再無下文。

  貴妃循例派人處理了後事,剩下個趙晏之,宮中嬪妃誰也不願養,便仍舊留他在才人殿裡住著,象徵性撥了些許物資與奴僕以做撫慰。

  「真倒霉,竟來了這裡。」

  「趕緊想想辦法,能走就走,我可不想伺候個瘸子,一輩子都別想出頭。

  從來沒人告訴過趙晏之他的身份意味著什麼,除了那一日被帶去面見聖上時受過悉心照顧,他從未得到過他身份應有的最起碼的對待。

  在才人殿這個逼仄陰暗的天地里,所有人都是怠慢,夾雜著不耐,鄙夷。才人曾咒罵憤怒過,不過化為更深的絕望。趙晏之以為這世界本來就是這樣的。

  「我餓了。」

  「喲,已經過了時辰,殿下這時候喊餓,奴才從哪兒找吃的去。本來膳房每次都沒個好臉色,可不會格外再給我們才人殿做。殿下忍著,明兒再吃吧。」

  夜裡,趙晏之躺在床上,飢腸轆轆,腹中似有火燒。

  「我要喝水。」

  外間榻上侍從翻了個身,嘟囔了一句,繼續打著呼。

  趙晏之爬起來,在黑暗中摸索,摸到一壺冰冷茶水,抱著猛灌一氣。轉身回走時不慎撞翻桌凳,猝不及防摔倒在地,剩下的半壺冷茶盡數傾在身上。侍從不耐煩的進來,粗暴的將他從地上扯起,丟到床上。

  「瘸著腿還不知道省心。」

  侍從回到外間,聲音不大不小的嘟囔。

  趙晏之身上**的,摔的幾處傷,胳膊上流了血,他一手捂著胳膊,一手捂著肚子,在黑漆漆的房中側躺著,雙眼空洞,望著虛空,壓抑的喘息,哽咽著流淚。

  到了入學的年紀,趙晏之進得宮中學院。見到了自己的幾位兄長。他倒是知道宮裡還有幾位「殿下」的,卻幾乎沒有見過。那次面見父皇時還太小,也無暇留意。

  如今尚算真正見到。

  同為皇子,殿下,卻天差地別。

  三個皇子錦衣華服,身姿挺拔,身後跟著恭恭敬敬的書童侍從們,周身華貴雍容,臉上帶著明亮的神采。趙晏之則渾身灰濛濛的,同樣站在春日裡,陽光卻仿佛避開了他。

  「見到太子殿下和兄長,都不知道行禮嗎?」趙蕤之說。

  趙晏之走過去,低頭行禮。

  太子點點頭,沒有說什麼,趙蕤之卻皺眉,眼中一抹厭惡:「怎麼髒兮兮的,毫無體統。」

  太子擺擺手,示意不要再說,繼而進去書院。趙蕤之等人緊隨其後,後面的趙鴻之走過趙晏之面前,對他笑笑。趙鴻之身後跟著一個身量比他們高的小少年,面色淡然,趙晏之此前聽見趙鴻之叫他阿翡。

  阿翡對他行拱手禮,雙眼看著他,目光平和,仿佛帶著一絲憐憫,說:「四殿下,進去吧。」

  除了皇子外,還有不少皇親貴族,世家子弟作為伴讀,同在學院讀書。一幫學童少年,表面融洽和諧,內里卻各有乾坤。趙晏之置身其中,格格不入,先生們也不太管這位與皇位無緣,木訥寡言的皇子,學的多少,聖上不關心,就由得他去。

  「你們看見他今天跨門檻的樣子沒?喏,這樣……」

  幾個僕從在花園樹下,學趙晏之走路的樣子,引得哄堂大笑。不遠處幾個世家子弟看見,也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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