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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猊烈重重地叩伏下去。

  為他這唯一的主子。

  ***

  暨和元年初夏,瓦剌大將良哈多打著為國主也先復仇的旗號,趁著新君方立,朝局不穩的時機,連同韃靼王庭,集合八十萬大軍,浩浩蕩蕩揮師南下。

  肅寧都督林醯領兵抗敵,四月末,肅寧破,林醯殉國。

  猊烈臨危受命,敕封定遠大將軍,提立二品軍侯,發兵應戰。

  大風獵獵,肅穆的軍隊整齊劃一衝天而立,他們的主帥神情莊嚴站在隊首領受虎符。

  伴隨著戰鼓響,號角鳴,誓師大會氣吞山河。

  李元憫站在高高的棧台上,目送著他的情郎漸漸遠去。

  大風呼嘯,他目中同他的情郎一般的堅毅。

  ***

  宮門啟開,一路上太侍宮女紛紛問安讓行。

  司馬昱意氣風發進了寢殿。

  明亮的燈燭下,身著明黃色綢衣的新帝正在燈下翻閱著書冊,他神情淡然,似乎此時的周遭與他皆無聯繫一般。

  司馬昱心間微微一凝,不知為何,他總有些不安,很多時候,他覺得他有點不認識眼前這個人。

  但他說不出來是哪裡變了。

  心念一動,他突然想起來,是那雙眼睛,那雙含水的眼睛看著他的時候不再有上輩子那般晶瑩剔透的感覺,而是一片淡寧,如溫水一般,他也會朝著他笑,但始終都是那般淡淡的。

  其實前一世最開始,他對他的傾慕是厭惡的,可侯父還要利用他懷上司馬家的龍種,他雖應了父親,可一旦想到他那樣畸形的身子,便覺得格外的污穢,可他還是得對他擺出溫文爾雅的模樣——後來,漸漸的,他擺不住了。

  他乃人中龍鳳,在外一向芝蘭玉樹、君子端方,無人不稱是,然而在李元憫面前他卻是漸漸地惡劣,喜怒無常,可是李元憫的脾氣實在是好,總能包容著他,又總能輕易便被安撫好,像是一隻馴養了的趕也趕不走的聽話的狗,他也漸漸習慣了如此。後來,他長得愈發的昳麗,昳麗到司馬昱覺得,讓他懷一個自己的孩子,好像也並不是一件難以接受的事情。

  只是還未等他下了最後的決心,赤虎王反了。

  他別無他法,只能與他說,讓他用帝王之身安撫赤虎王,那是司馬昱第一次這般耐心地與他分析利弊。記得那時他說完,李元憫看著他久久,看得他心慌,可他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來。

  司馬昱終於放心下來,心間也有幾分歉疚,想著待將來拿下逆賊,他再好好待他,沒成想,他沒有等到那一天——他自戕而死,且還是以那樣慘烈的態勢。

  那時候,他腦子幾乎一片空白,心臟劇烈地痛,仿佛有人往他心口重重地刲上一刀。

  好在上天總算憐憫了他一回,令他還有機會挽回這一切,上輩子終究是虧欠了他良多,想來他心灰意冷也是有的,不過,他會慢慢來,直到他心間那層薄薄的護甲再次卸下。

  司馬昱心下一定,提步上前。

  「陛下,龍要緊,莫要看壞了眼睛。」

  李元憫抬起頭來,唇角淡淡笑了笑,將手上的書丟在一旁。

  「你怎麼來了。」

  司馬昱暗忖片刻,沒再鋪墊,徑直道:「只今日午後與侯父談及邊疆局勢之際想起的——這定遠大將軍,陛下往後打算如何安置?」

  李元憫面色無異,只笑著道:「一切但憑侯爺安排。」

  司馬昱心下安了,軟聲道:「此子上一世如此狼子野心,這輩子雖自小歸附你,但總歸留著不放心。」

  他窺了他一眼:「本擔心你不肯。」

  李元憫無謂笑了笑:「當初救他,也不過想改掉他的叛將命數,好叫我得以苟活罷了。」

  他頓了頓,眼角露著些憐憫:「但多多少少伺候我一場,到時候別做得太難看便行了。」

  見他這麼一說,司馬昱大大地放心下來,溫聲道:「知道你一向心軟,放心,至少他算是有功勞的,不過也不急,這場仗要打上三年,倒不急著考慮這問題,只是先與你說說,讓你有個準備。」

  李元憫點點頭,「知道了。」

  司馬昱見他正疲倦地揉著額角,心念一動,上前了來,正要替他揉按起來,眼前之人一僵,抬手阻了他。

  「不勞崇墨了。」

  他唇角微微扯了扯,站了起來,將桌案上的冊子放置在幾架上,隨著他的動作,薄薄的肩胛骨透著明黃的綢衣支起,幽幽冷香縈繞在鼻間。

  司馬昱心間愈發生憐,知道他因著自己畸形的身體,不喜歡旁人接觸,正想溫聲說上兩句,眼前之人旋身過來,他淡淡笑道:「看了半日的書,倒是乏了。」

  司馬昱看見了他眼下的倦色,想著這些日連著下來的大喪、登基祭典,他這身板確是遭不住,便柔聲交代了幾句,貼地告退了去。

  待人走遠,李元憫慢慢地抬起眸子來,裡面一片冷光。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倪英從外頭進了來,她一身御前宮女的打扮,手上端著一碗安神湯,放在桌案上,利落地布上羹勺。

  李元憫看著她的動作,心間微微一酸,他原先想讓她回嶺南,不必束在深宮中的,然而倪英不肯,如今她斂了性子,愈發謹小慎微,儼然已成為了李元憫的一大助力,但李元憫每每想起當初那個活潑明艷的少女,終究是心酸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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