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頁
「嬌嬌……」繾綣的聲音在耳旁喚著他。
他一個激靈, 眼裡含了淚水, 忙拿手背擦了,慌不擇路推開他。
然而身後之人甩不脫似得跟著上來, 一把將他撲到在地,腦袋拱著他, 將他拱得衣襟鬆散,拱得他氣性都上來了, 胡亂推著他的腦袋:「你走,你走。」
高大健碩的男人可不管不顧,大喇喇扣住他,眼睛瞪圓了來:「不走。」
李元憫煩不勝煩,只閉上眼睛不理會他,男人又笑嘻嘻湊上來, 犬只似得聞著他,又膩膩歪歪地喊他嬌嬌。
李元憫聽不得這些似的推了推他,這男人實在太煩人了, 李元憫惱惱地想,又覺得他的懷裡怪暖和的,也便漸漸泛起了困意,卻被一把推醒了來。
他睜開了眼睛,被眼前所見嚇了一跳,那條與前世一模一樣的貞操帶打橫在了男人的手上,他按著他非要給他穿上。
那一瞬間,李元憫尖叫一聲,感到了一種比方才更為慘烈的窒息。他無力地掙了掙,抓著男人的手:「我不穿。」
「不要給我穿。」他流著淚,「你看看我……」
他拉著他的手貼著自己的心口,「你看看這兒。」
男人面上的溫情陰冷下來,方才的溫情仿佛因為他的拒絕而驟然消散。
「沒人想看!」
李元憫的心霎時被巨大的箭擊穿,在一陣劇烈的疼痛中,他痛哭起來,他無望地痛哭。
「殿下……」
他的身體被輕輕搖著,李元憫緩緩睜開了眼睛,臉頰上已濕了一片,他看見賀雲逸那張充滿了憂慮的臉。
李元憫怔怔地看著他,他張了張嘴:「知鶴……」
他空洞地抬著眼眸問他:「你也想跟我交*媾麼?」
有那麼一瞬的死寂。
賀雲逸靜靜地看了他半天,最終,他扯了扯嘴角,唇邊有著溫煦的笑意:「不會的,殿下。」
李元憫的睫羽顫了顫,大顆大顆的眼淚落了下來,他卻是欣喜的:「真的?」
「真的。」賀雲逸摸了摸他的頭,柔聲安慰他,卻又像是嘆息一般:「是真的。」
李元憫似乎在笑,又像在哭,但他明顯平靜了下來,纖細的身體佝著,緊緊躲在被褥裡面,他將濕漉漉的臉靠在枕攆上,緩緩閉上了眼睛。
屋外起了清風,柔和地吹過窗棱,發出了輕微的沙沙沙的響聲,抽出新綠的柳條拂過,柔柔地撫在窗棱框就的一方天地內。
賀雲逸為他拉高了被褥,他目中有著憐,有著敬,還有著落寞……但很快這些東西都消散了,一種溫煦的堅定沒過了他的眼眸。
此刻,他已經徹底明白了,此生,他都會將他當做自己的摯交,也只能將他當成自己的摯交。
***
再次醒來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夕陽的餘暉將一切染上了一層恍惚的金黃,李元憫鼻翼間聞到一股淡淡的藥香,外頭一個爐子,爐上的瓦罐咕嚕咕嚕的,往外冒著熱氣。
他支撐著上身茫然地坐了起來,便有人匆匆上來扶住了他。
「這兒是太醫院。」賀雲逸將他扶正了。
李元憫先是鬆了一口氣,而後心裡重重一跳,慌忙抬頭看賀雲逸,他嗓子幹得厲害,只惶惶不安地看著那張溫和的臉。
賀雲順手在他身後墊了個腰靠,坐在了床沿,面上依舊是那樣讓人平靜的溫和:「我知道了。」
那瞬間,李元憫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霎時蒼白。
「別怕。」
但聽得眼前一聲輕輕的嘆息,他掏出袖中的一方帕子,替他擦去了眼角尚未乾涸的濕跡。
「那天在茶館裡遇見的男人……」賀雲逸看了看他尚且還平坦的小腹:「便是他的,是麼?」
自道場裡,賀雲逸已是想起了為何會覺得那個男人眼熟,他在八年前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的,那時候他如畜生一般被關押在籠子裡,而眼前這個人,費勁了心力,將他救了出去。
然而,八年後,那個掖幽庭里救出來的孩子轉身投向了太子李元乾的麾下。
他們二人之間有什麼糾葛,他不知道,但他敏銳地感覺到他這副狼狽不堪的樣子跟那個男人有關。
念此,賀雲逸忍下了心間的怒火,喉結動了動:「八年前,你不該救他。」
李元憫淒楚一笑,搖了搖頭:「他不知道……他什麼都不知道。」
他也不會讓他知道了。
「他怎會不知?!」賀雲逸出離的憤怒,為眼前人這拙劣的謊言,他想起了那時候的他,不過一個十三歲的孩子,頂著一身的傷,將那個掖幽庭的孩子帶出了皇宮,奔赴向莽荒的邊陲之地。
他怎可以這般傷他。
這一切叫李元憫如何說,他又能如何說,他喉間泛起了無盡的苦水,卻一點都不能吐出來。
他只是抓著賀雲逸的手,懇求似得看他:「知鶴,不要找他,也斷斷不要告訴他八年前的一切,包括……」
他朝著自己小腹看了一眼,哽了一下,淒楚道:「我知你不信我所說,但他真的不知道……我也不想讓他知道。」
就讓所有的一切陰差陽錯一刀斬斷在這裡吧。
賀雲逸看著他面上無望的決然,一種無力的壓抑吞沒了他。
屋內,陷入了一陣死寂的沉默。
昏黃的夕陽下,秋蟬蹲在牆角里,緊緊捂住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