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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乎是瞬間,他腰際劇烈一疼,薛再興一聲慘叫,當即滾落馬下,手中匕首脫落甩到遠遠的地方,不到片刻功夫,脖頸間一緊,竟是套上了一條繩索,未及反應過來,早已緊緊勒住,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著他。

  「豎子……」

  爾敢二字未及出口,脖頸間的繩索瞬間收緊,他只能急促地發出一道氣音,整個人如同一團糟污被人急速拖行前去。

  慌亂掙扎之間,他頭盔掉落,臉面立時被迎面撲來的灌木枯枝甚至石礫劃破,霎時血流滿面。然這並非要事,烈馬的速度是那般快,快到薛再興幾乎被繩索纏到窒息。

  再是愚笨的人也意識到此番定是被算計了,薛再興心間恐慌,知道自己怕是已經掉進對方的陷阱了,到底是久經沙場的將領,他應變倒是迅速,猛地一吸氣,展臂開來,用盡渾身氣力抓著遠離脖頸的一端繃緊的繩索,猛然大喝一聲,借力蹂身而上,竟給他再度翻到了馬背上。

  那將士一驚,狠狠地踹了一下馬肚,馬兒受驚,高高躍起,倆人雙雙摔在地上,未等薛再興反應過來,那侍衛滾入灌木叢中,不過兩三瞬的功夫,偌大的身影便消失不見了,薛再興滿面血腥,一隻眼睛已被血給糊住了,他粗喘著,立刻支起身來,伏在叢中,警惕地環顧四周。

  大雨猶自傾覆,密林深深,巨大的聲□□人心生怖意。

  薛再興不敢讓自己有半點分心,他一輩子也無這般險境,只死死地盯著周圍。

  麼麼聲音?

  在這喧囂的雨聲之中,薛再興似乎聽到了輕微的「喀……喀……喀……」的動靜,他眯起了眼睛,心跳愈發急促,這聲音雖是細微,可卻是聽得愈發明明白白,驟然旋身,他睜著唯一一隻可以看見的眼睛循著聲音的方向望去。

  一個模糊不清的身影出現在密林之中,對方手上持著麼麼,正隨手敲打經過的樹幹,他不急不慢,姿態舒緩,如同圍獵一般慢慢逼近。

  「何人?!」

  薛再興瞪大了眼睛,喉間血腥氣愈發濃烈,呼吸不由粗重了幾分,他隨手摸了一隻斷枝緊握手中。

  眼前那個如鬼魅一般的人愈發靠近,薛再興面色愈發陰沉,咬牙切齒:「居然是你!」

  ***

  「啊——」李元憫猛地一抖,手上的書冊嘩啦一聲掉在了地上。

  「殿下!你怎麼了?!」

  入眼便是倪英一張滿是擔憂的臉。

  窗欞上的九鶯銅鈴發出幾聲清脆的叮鈴聲,淅淅瀝瀝的雨聲漸漸清晰起來,李元憫空寂一片的腦袋終於有了幾分動靜,他微微張了張嘴,訥訥地看著前方。

  「殿下……」倪英擔憂地伸出十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李元憫唔的一聲,他渙散的目光重新凝聚在倪英身上,幾乎是本能地回答她:「我沒事……」

  他咽了咽口水,摸了摸心口,那兒依舊跳動迅速,一點兒也平靜不下來。

  倪英忙為他倒了一杯茶水,李元憫接過,喝了幾口,這才漸漸回過幾分神色來。

  他又魘了。

  這幾日不知怎麼回事,總是睡不安穩,常常讓他夢見前世的一些事情來,也沒有具體的情節,只有的沒的,零零碎碎,總叫人心生不安。

  他已是連著三日沒有睡過一次好覺了,身子頗不爽利,懶懶的,剛他處理了些例行公務,便躲在書房偷懶看些閒書,看著看著,卻是犯起了困,隨著雨聲睡了過去,不想又魘了。

  「殿下是擔心阿兄麼?」倪英眉間依舊有幾分憂色。

  李元憫一怔,勉強笑了笑:「沒,許是這幾日氣候不佳,睡得不好,有些魘著了,對了,驛使來了沒有?」

  倪英點點頭,將方才收的信報交給他:「滄江漲水了,阿兄他們準備拔營往西嶺去。」

  李元憫頷首,壓住了心頭的不安,目色微微一動:「幫我喚驛使來。」

  倪英曉得他這是要給阿兄帶信了,當下點點頭,利索起身去了。

  李元憫攤開一張空白的信紙,用鎮紙輕輕撫平,拎起一支狼毫沾滿墨汁,卻不知寫麼麼。

  他怔忡半天,明明昨日才去信的,也不知自己這是在作甚麼,思來想去,便在那微微泛黃的信紙上寫了兩個字。

  盼歸。

  他看著上方未乾的墨水,稍稍用掌風扇了扇,嘆了口氣,將那信紙細細折了,置入紙封之中。

  按了按心口,那兒依舊跳得很快。

  李元憫眉間一簇,心間湧上了不安。

  ***

  噗嗤一聲,血濺三尺,瞬間被雨水沖刷不見。

  薛再興口吐血沫,腹背上皆是道道寸長口子,雖不致命,但足以叫他領會何為求死不能,他再無平日裡的威嚴,只如苟延殘喘的野獸掙扎著向前方爬去。

  身後的人好整以暇,隨著他的動作前行。

  薛再興終於爬到了樹幹處,借著幾分氣力,他艱難地支起上身,喘著粗氣,冷眼瞧著眼前面無表情之人,怒喝:

  「本官眼拙!居然瞧不出參領大人的狼子野心!」

  話音未落,又一聲慘叫,狼藉不堪的胸口又添上一道。

  他死死拽緊拳頭,心下駭怖,他已絞盡腦汁各般威逼利誘,可顯然不能阻止眼前之人的殺心了,忍不住嘶吼:「殺了本官!你焉能獨善其身!」

  猊烈手握刀柄,橫在眼前,另一隻手輕輕拂去水珠,慢慢半蹲下來,嘴角浮起一絲譏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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