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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兄,你到底怎麼了?」

  她眼尖,立時看見了猊烈衣襟處露出的一塊白色的東西,她咦的一聲,伸手過去,將那勞什子抽了出來。

  「帕子?」

  未及觀察樣式,便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被奪了回去。

  猊烈冷著臉,將那帕子塞進袖中。

  倪英怔忡片刻,突然明白過來,驚喜地:「阿兄!你有心上人了?!」

  她似是發現什麼了不得的大秘密一般,興奮地拉著座幾靠近了去。

  「是哪家的姑娘呀?我認不認識?可千萬不要是那東街那個李家女,太矯情了!」

  李元憫愣愣地看著猊烈,對方只眉目冰冷地埋頭喝湯,似是默認了一般。

  一股奇怪的感覺沒來由地竄上心間,叫他很是不適。

  「殿下哥哥?」

  李元憫僵住的手指輕輕一動,回過神來,

  「啊,這樣。」

  他捏了捏手指,穩住了心神:「挺好的。」

  猊烈猛然抬頭看他,卻見那人一雙如水若嵐的眼睛依舊那般溫柔地盯著自己。

  「若真有中意的……本王……本王便替你好好打算一番。」

  言語無刃,卻比刀鋒更利。

  猊烈面無表情,但若仔細一點,便會發現他藏在桌下的手已緊緊握成拳頭,骨節發白。

  他喉結一動,極艱難地吞下心間湧起的糅雜了憤怒、失望、痛楚的苦水。

  「不必了。」他將湯碗端起,一口將剩餘的雞湯飲下,霍然起身,頭也不回地往院外走去。

  「嚯,阿兄害羞了!」倪英瞪大了雙眼。

  李元憫按了按心口,仍無法適應那裡異樣的感覺。

  他想,所有人都會長大的,便是阿烈,有一天也會因為一個心愛的姑娘離開自己,這麼多年,他已然習慣了這個沉默的青年待在自己身邊——可他已經十七歲了,馬上便十八了,是個可以成家的男人了。

  念此,李元憫驀地感到迷茫、悵惘。

  他多年未有這樣的時候了,空落落的,感覺心裡什麼東西被挖了一塊似得。

  「殿下,你在想什麼?」倪英仰頭看他。

  李元憫勉強扯了扯嘴角:「沒什麼,就是……感覺時日太快了些。」

  雖然眼前人依舊帶著那樣溫柔的笑意,可倪英卻覺得有什麼不一樣了。

  她奇怪地抓了抓臉。

  ***

  自那日起,李元憫已是多日未見猊烈了,他少有在王府的時候,幾乎都宿在郊外練場。

  「估計跟那帕子的主人相會呢。」倪英挑著眉笑嘻嘻的,想起她那些偷藏起來的話本,郎情妾意的故事她可看了不少,念起自己那冷冰冰的兄長也有情竇初開的一天,倪英忍不住想一探究竟——到底哪家的姑娘這般本事?

  「殿下哥哥,你說是吧?」

  李元憫聽了,也只能跟著笑。

  清明過後,雨水漸漸少了,白日是一天比一天長了。

  李元憫再一次從睡夢中醒來,先是慣性般地伸手撩開那紗幔,所見依舊空空,他默默地盯著半晌,長長呼了一口氣。

  支撐著身子坐了起來,可也不知該做什麼,就那麼保持一樣的姿勢呆坐了許久。

  今日是他與他的生辰啊。

  二十一年前的一天,他降生於這個世上,過了三年的同一天,另一個孩子也降生了,他們誰也不認得誰,可命運就是如此神奇,讓他們傍在一起,相依為命地度過這些年。

  初來嶺南的那一兩年,倆人幾乎沒有過過什麼像樣的生辰,後來日子好些了,才每年互相提點著,從不曾忘記過。

  ——可他已經好些天沒有見過阿烈了。

  李元憫心裡像是蒙上了一層輕紗,說不清,道不明。

  ***

  旭日東升。

  陽光從練場的氈房外照射進來,猊烈躺在床上,浮著灰的光線灑在胸口的麥色肌膚上,有著微微的熱度。

  他煩躁地扶著額頭,一股自厭油然而生。

  他已經連續夢見他好些天了,襠中黏濕冰涼,是他作惡的罪證。

  他是那麼卑鄙、陰暗、邪惡地在夢中一遍遍玷污他,占有他。

  可明明對方用那樣澄淨溫柔的眼神,信賴地看著自己。

  ——他就是一隻噁心、貪婪、殘暴的野獸。

  他得避開他,免得自己那些腌臢、鋒利的獠牙忍不住凸現出來,把他給嚇壞了。

  猊烈痛苦地深吸一口氣,支起拳頭狠狠砸在床上。

  一晃,一個白日又這麼過去了,猊烈策著馬,漫無目的地行走在郊外山水間,肚子餓了,也只是去坊市上吃一碗簡單的陽春麵,等回練場練了一身臭汗,沖了個涼,正待躺下,心間突然閃過一雙眼睛。

  他僵持著同一個動作良久,驀地猛然起身,披著茫茫夜色往馬廄奔去。

  匆匆踏入熟悉的府門,猊烈快速往內院大步流星而去,看著那已經熄了燭火的窗欞,徘徊良久,終究還是嘆息著回了自己的院子。

  剛踏進院門,便發現了異常來,房裡有人!

  摸出腰際的一隻短劍,悄無聲息踏入那半闔的門。

  一個月白的身影正準備掌燈,回過身來,先是一怔,立刻帶了歡喜:「阿烈。」

  猊烈渾身的勁道驀地散了,一股無力襲上心頭,他吞了吞口水,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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