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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雲逸已經走遠,從今往後,再也沒有這樣傾心相交的日子了,心碎如斯,痛極了,連身體的痛楚與此時相比,好像都顯得那般無關輕重。

  他失去了賀雲逸,失去了他珍貴的東西,因為這輩子的一個選擇。

  李元憫撿起了那盒藥膏,慢慢蹲了下去,大顆大顆的眼淚從他眼眶中掉落。

  站在命運前方,他如同蚍蜉一般渺小。

  ***

  啟程那日天色不佳,陰鬱暗沉。

  沒有浩大的召天祭典儀式,只有內務府按規制安排的一行五十六人的衛隊。

  前來送行的唯有秋選那日為猊烈講話的老將李茂,與他一同來的,還有兩個身長八尺的隨行。

  李茂鬚髮皆白,面上已帶了歲月留下的滄桑,廝殺戰場的將軍終於有了幾分普通老者的樣子,他拍了拍猊烈的肩膀:「好孩子,此去且好好照顧自己。」

  看著那一張肖似故人的臉面,似勾起他那些戎馬倥傯的記憶,他眼角帶了幾許淚花,又朝著李元憫深深一鞠:「多謝三殿下。」

  謝什麼,他並不點明,李元憫忙扶起了他,李茂又喚過身後兩名隨行,

  「此乃我軍中的兩名隨行張龍、周大武,雖是粗莽不堪,倒也忠心耿耿,便交由三殿下使喚了。」

  李元憫眼眶一熱,心知眼前這位老將雖是軍旅粗人,心思卻頗為細膩,也看出了他侷促的無人可用的境地。

  當下不再推辭,只鄭重地朝他一拜:「多謝李老將軍。」

  遲疑片刻:「將軍,元憫還有一事相求。」

  「哦?三殿下但說無妨。」

  這件事著實是難為李老將軍,可李元憫沒有辦法了,想起猊烈日後的暴虐,他盡力也要一試:「若是可以,還請李老將軍想方設法營救倪將軍之女倪英,她如今身陷教司坊,才八歲的年紀……」

  他頓了頓,有些羞愧:「我……我人微言輕,前些日遞的摺子音信全無,想必未至御前便不見蹤影了。我實在別無他法,還望李老將軍看在倪將軍的份上,盡力一試。」

  猊烈渾身一震,看著眼前懇切相求之人,他怎不知他如今的境地,自是無法開口要求,故而只能將此事深深壓抑心中,夜夜輾轉難安,卻不想他一直記在心上。

  然而李茂倒沒有露出為難的神情,面上一片欽佩:「三殿下放心,今日雖只有老朽一人前來,但朝中武將多有正義之輩,老朽一定同他們想方設法相救,即便一時脫身不得,也可暗中照顧一二,你們但請安心。」

  猊烈目色深黑,他什麼話也不說,只直登登跪了下來,朝李老將軍深深地磕了三個頭。

  「好孩子,你不必如此。」他將猊烈扶了起來,「我與你父惺惺相惜,老夫信他絕不是叛國之人,箇中緣由,老夫直至如今仍還在暗查,只如今你切切保重自己,往後像倪將軍一般,做個頂天立地、無愧蒼生的好男兒!」

  猊烈緊握雙拳,點了點頭。

  領兵已經前來催促了,他們不便多說,只互相鄭重道別。

  重重的城門開啟,素色車輿在一行兵馬的護送下往京城外駛去。

  李元憫掀開轎帷,望向不斷遠去的巍峨的城門,以及在原地看著他們離去的李老將軍,心間並無想像中的激動,卻是起了一絲淡淡的落寞。

  隊伍行走在茫茫天地之中。

  待行了半個時辰的功夫,他摸了摸手中的藥盒,開口道:

  「停!」

  隊首的領隊揮了揮手,示意停下,猊烈掀開帷帳,將他扶了下來。

  李元憫輕輕咳了一聲,「你們在此處等候片刻。」

  他自行一人走向了不遠處的小山包,那裡有顆孤零零的小樹。

  他站定,將懷裡的一塊玉佩掏了出來,垂著眼眸細細端詳著,仿佛透過這塊瑩瑩玉潤的玉佩便可以瞧見那張溫煦的臉,他一怔,幻象散開了來。

  嘆了口氣,他找了根木棍在地上掘了一個深深的洞,而後將玉佩及藥盒一起放了進去,定定地瞧了一會兒,覆上了土。

  他站了起來,遙遙望著那煙波中幾如圓點的京城,心間悵惘。

  知鶴,別了。

  一陣風拂過,他輕輕嘆了口氣,一回首,猊烈站在身後,也不知看了多久。

  看著那風中挺拔的少年,他心頭的悵惘不知為何減輕了不少,只微微一笑,迎了上去。

  大風起,隊伍的旗幟獵獵作響,蒼茫的天地間一隻孤鷹飛過,盤旋在空闊的上天,浩渺風波中,李元憫抓住猊烈的手。

  「阿烈,我們走罷。」

  第16章

  春夏之交,嶺南地界。

  長庚星方落下不久,天色便早早地亮了起來,到了辰時,日頭已是爬得老高,街道路面隱隱浮著熱氣,路邊鬱鬱蔥蔥幾叢綠影,樹梢的嫩綠逐漸曬成了蒼翠。似也感受到了外面的熱浪,馬房內的駿馬們打著響鼻,飲著水槽內略顯渾濁的井水。

  這西南邊陲之地乃盆地地域,氣候潮濕,加上這烈日蒸曬,簡直如同蒸籠無異,濕熱難當,令人心生煩悶。

  周大武翻身下馬,隨手把韁繩遞給馬夫,抹了把臉上的汗,長長吐了口濁氣。

  這鬼天氣!

  他低聲抱怨著,算了算日子,他離開京城來到這嶺南地界也已七年有餘了,在這期間,他娶了妻添了兩個娃子,卻依舊適應不得這悶濕的氣候,也不知往後還有無回京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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