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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江南草草將自己洗淨,卻未回跨院去,而是去了後院,去找阿睿。

  小傢伙正坐在一張矮墩上,一邊挼著阿烏背上的毛一邊背千字文。

  他背得很流暢,一字也無錯,就是被他挼著毛聽他背書的阿烏有些生無可戀。

  被迫聽書的阿烏:我真難。

  小秋站在一旁,一邊給他鋪床一邊聽他背書,雖然她甚也聽不懂,可她卻覺阿睿少爺背得很好,像極了小讀書人的模樣。

  小傢伙背得很認真,根本沒有察覺到孟江南的到來,只專心致志邊背書邊挼阿烏的毛。

  阿烏見著她,擺了擺大尾巴,卻沒有站起來,沒有打斷小阿睿背書的小聲音。

  小秋正要行禮,孟江南當即將食指豎起貼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小秋當即會意,收了聲,繼續鋪床。

  孟江南就站在門外,靜靜地看著屋中模樣乖極了的小阿睿,一瞬不瞬,不舍眨眼,也沒有進去擾了他打斷他。

  只是看著看著,她便又紅了眼圈,眼眶裡鼻腔中都是酸澀的感覺。

  阿睿是個讀書的好苗子,長大之後不會對不起他這一身骨血所該挑起的職責。

  阿睿是個自律的好孩子,就算沒有她在身邊看著他長大,他也會長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阿睿是她養大的乖孩子,哪怕她心中有一千一萬個不舍,她也無法繼續看著他長大。

  她的小阿睿,生來就已註定了要為項氏、為衍國山河而活,誰人也無法改變。

  其實她該為阿睿高興的,他終是能夠認祖歸宗,而不是跟在她身旁受盡旁人指點。

  京城才是他的家,而不是這個偏遠又狹小的靜江府。

  聽著阿睿郎朗的背書聲,看著他已經長了不少肉的小圓臉,孟江南的視線漸漸被眼淚模糊了。

  她該如何與阿睿開口?

  她這卑賤的出身,是不可能再被允許陪在阿睿身側的,甚至極有可能她會被從阿睿這幼時的記憶里完全抹掉,如此才不會有失阿睿的身份。

  今次一別,她怕是此生再見不到她的阿睿了。

  她本想待阿睿長大了,再將她撿到他時掛在他脖子上的那塊長命鎖交還給他的,如今卻是等不到那時候了。

  前邊她心慌意亂離開得急,忘了去問嘉安的兄長打算何時帶阿睿離開,她還能再守著阿睿多少時日,還能再為他多做些什麼。

  阿睿挼啊挼阿烏背上的毛,忽地歪歪小腦袋,抬起頭來看向門外方向。

  那兒除了夜色,再無其他。

  小傢伙眨了眨眼:他怎麼覺得好像是娘親站在門外邊兒看他呢?

  不過小傢伙一點兒沒多想,繼續挼毛背書。

  娘親才不會躲著偷偷看他呢,要是娘親過來的話,不會不進來摸摸他的頭的。

  而孟江南則是在他抬起頭來時將飛快地躲進了暗處之中去。

  若在以往,她斷然不會躲,可如今……

  她不能讓阿睿看見她發紅的眼圈,他會擔心。

  她不能讓阿睿帶著擔心離開。

  她沒有進屋,而是用手背揉了揉眼,回跨院去了。

  然她還未走近臥房,便先瞧見向尋在院子裡來回踱步,一副很是著急的模樣。

  孟江南遠遠瞧見,頓時心一緊,顧不得腳下的雨水,跑著便上前去,輕聲緊張地問向尋:「向尋怎麼了?可是嘉安怎麼了?」

  向尋急急忙忙抬手比劃。

  嫁到向家來好幾月,孟江南雖還沒能完全看得懂向尋的手語,但她極為有心去看去理解,現下她已不再像初時那般甚也無法理解,她多少有些明白向尋手勢里的意思。

  小少爺已經在裡邊泡了許久,早已過了時辰,卻遲遲不見喚他進去伺候,想要闖進去又怕激怒了小少爺,又生怕小少爺在裡邊出事,所以他才如此著急。

  孟江南根本等不及看他比劃完,連手中的油紙傘都沒有放好,而是朝地上匆匆一扔,轉身便推開門沖了進去,慌神道:「嘉安!」

  她一進門便著急忙慌地朝屏風後拐去,卻見屏風後的大木桶里藥湯平靜,早已沒了熱氣,也不見向漠北的身影。

  藥湯呈黑褐色,沐浴用的木桶高且大,倘若人昏厥了沉在藥湯裡邊,一眼也是瞧不見的。

  孟江南只覺自己的心跳仿若停了,她撲到木桶邊就要伸手往藥湯里撈。

  正當此時,她聽到窗邊方向響起一聲輕輕的咳嗽聲。

  她肩頭一震,當即從屏風後邊跑出來。

  當她看見好端端坐在放置著她的妝奩那張桌案後的向漠北時,自乞巧節那夜過後的這些日子裡來一直都揪著心卻又不得不裝作無恙的她心底那一道最後的堅強終是崩塌了,她害怕地朝向漠北跑去,忽地就自他身後抱住他,再壓不下喉間的哽咽,緊摟著他埋頭在他肩上,嗚嗚地哭出了聲:「嘉安你不要嚇我,不要嚇我呀……」

  她不能沒有了阿睿,也沒有了嘉安。

  惶然卷著悲傷變成了江河,她終是變成了一葉孤舟,獨自飄蕩,靠不到岸,得不到安寧。

  若在以往,她縱是心中再如何難受,也不會這般來哭,更不會這般來碰向漠北。

  她是喜歡極了他,卻也怕極了他,總是害怕著自己的哪一個舉動會刺激到他,所以在向漠北面前,她絕大多數時候都謹慎小心的,幾乎每一句話都是細細思量過了才道出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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