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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姥姥有點接受不了, 得到消息的那天, 就已經偷偷抹過幾次淚, 後來去殯儀館告別,情緒就更加低落,全程幾乎沒怎麼說話。

  顧挽這天也請了假,陪著季言初和姥姥一起來送別。

  雖然因為聞雅的關係,良娣奶奶一直對她沒個好臉色,但是想起第一次見她,小老太太說話很急,牙齒還總漏風的樣子,依然覺得很可愛。

  回來的路上,車上的氣氛尤為沉重,顧挽是第一次去殯儀館送別逝者,情緒一時也有點緩不過來。

  「姥姥,要不您還是搬回來住吧?」

  季言初很擔憂姥姥的狀態,把她一個人送回敬老院不放心,車上好說歹說的勸。

  顧挽也從旁幫腔:「是啊姥姥,您回來住吧,您一個人在敬老院,言初哥就總掛著,幹啥心裡都不踏實。」

  「我不回去了。」

  姥姥偏頭看著窗外,不知是不是又想起了良娣奶奶,嘆了口氣,喃喃的說:「我們那幫老夥計在一起也待不了幾天,多待一天就賺一天,你們就別為難我了。」

  這個問題,季言初不是和她爭論過一兩次,老人每次都態度很堅決,軟磨硬泡都無濟於事,偏偏又不能跟她急,她還有個高血壓。

  所以每次,最後都是季言初忍氣吞聲的妥協。

  車子開到敬老院,上樓剛進房間,姥姥忽然又說想吃蛋糕,她讓季言初去給她買,還叮囑她要買兩份。

  平時他們給姥姥買蛋糕就習慣性買兩份,一份給她,一份給良娣奶奶。

  季言初心裡有點難受,臨走前悄悄交代顧挽,讓她陪著老人多說說話。

  等他走後,房間裡陷入短暫的安靜。

  姥姥坐在窗前的輪椅上,看到季言初高大的身影從院子門口走了出去,她神情有片刻的恍惚,記憶忽而清晰又凌亂。

  仿佛上一刻,眼前還是他十幾歲的樣子,每次來看她,總帶著一身的傷,怎麼問,都倔強的說是不小心摔的。

  一眨眼,單薄清瘦的少年長大了,不再是脆弱可欺的小可憐,不僅變得偉岸強大,甚至身邊都有了風雨不棄的那個人,也不再落寞孤獨。

  姥姥欣慰地嘆了口氣,驀地問顧挽:「挽挽,言言他媽媽……是不是走很久了?」

  沒提防她會猛然間問出這樣一句,顧挽呆呆地看向她,一時不確定該怎麼回答。

  她記得姥姥糊塗的時候是不知道溫馨去世了的,而且季言初也說過,他並沒有在姥姥面前提及過溫馨去世的事。

  所以顧挽有些為難,恰恰又是良娣奶奶剛走她正傷心的檔口,所以尤其害怕自己有什麼言語不當,會刺激到老人。

  見她僵在那裡半天沒說話,姥姥面色柔和下來,指了下旁邊的椅子,和藹的說:「你們不用瞞著我,我都知道。」

  不等顧挽說話,她徑直解釋:「今天在殯儀館看到良娣那張遺照,我想了很久,仿佛以前……也在哪裡見過這種照片。」

  停頓片刻,等顧挽搬著椅子坐到了她旁邊,才又笑著說:「回來的車上,我突然想起來了,我看過的那張,是我女兒溫馨的遺照。」

  她之前說話,很少這麼言語明朗,邏輯清晰,顧挽猶疑不定地打量她一眼,謹慎的問她:「姥姥,您……想起什麼來了嗎?」

  「嗯。」姥姥慢悠悠地點頭,視線不知不覺又朝窗外很遠的地方飄:「……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這些年,言言應該過得很辛苦吧?」

  那些細枝末節雖然記得模糊,但這一點,她卻尤為篤定。

  顧挽無言,緩緩握住姥姥的手,視線垂得很低,沉默良久後,才若有似無地點了下頭。

  「嗯,非常辛苦。」

  她盯著眼前的某處虛空直發愣,向姥姥娓娓說道:「我認識他的時候,溫阿姨已經去世了,我也不知道多久,當時言初哥十八歲,是被——」

  說到此處,她下意識瞥了一眼姥姥,才繼續道:「是被季叔叔從暨安接到迎江去讀高三。」

  果然,提到季時青,姥姥眉頭一皺,臉色也變得難看,但到底,也沒打斷顧挽的話。

  「言初哥在迎江也沒讀多久,一年都不到,季叔叔又因為公司出問題被相關部門稽查,然後跟著……也去世了。」

  話音未落,姥姥詫異揚聲:「季時青死了?」

  顧挽有點摸不准她現在的心情,遲疑地點了下頭:「嗯,差不多快六年了。」

  老人對這個時間跨度意外地睜了下眼,表情頓在那裡一時忘了反應,之後好半晌,才仿佛從某段回憶里抽回思緒,唏噓悵然地深深嘆了口氣。

  「冤孽啊,都是冤孽!」

  她仿佛痛心又氣憤地搖頭:「他們三個倒都是走得乾乾淨淨,我可憐的言言到底是做了什麼孽,要攤上他們這樣的父母?

  他們,三個?

  顧挽耳尖,一下就聽出了這話里的怪異之處。因為季言初非比尋常的身世,她幾乎是下意識斷定,姥姥話里的那第三個人,應該就是季言初的生父了。

  也不知怎麼,她想起多年前,知道自己身世後沿街遊蕩的季言初,以及上一次,他因為一句『你不再是一個人』而失控和壓抑的嗚咽。

  他那麼渴望愛,渴望家庭的一個人,說不在意,那絕對是假的。

  或許只是因為沒有一個知情人可以讓他追問,也或許,即使有那麼一個人,問了,勢必又要引出另一段尷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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