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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和才一把捂住李斂的嘴,不叫她把剩下的詞唱出來。他同時翻了個白眼,心想要不是念煞了這個冤家,這個當兒他真恨不得摁死李斂。

  李斂露在外頭的一雙眼眸彎起來,輕快地笑著,近靠在他面前。

  張和才垂眼看她,燥熱下去,他慢慢感受到一種無言的衝動。

  李斂千百次給他帶來這種衝動。

  抬手鬆開五指,李斂另一隻胳膊也攬上來,張和才閉上雙眼,便聽到耳邊人輕聲道:「老頭兒,你剛才是不是又想不要臉了?」

  「……」

  張和才閉著眼,不言也不語。

  耳邊李斂的聲音夜風一樣,下一刻,他感到唇角捕獲了一個濡濕的吻。

  接著,吻也撤去,臂膀也撤去,張和才睜開眼,看到畫舫船尾上立著妓/女與詩人,他們向李斂投去一種不言自明的笑,李斂也沖他們招呼。

  他回頭看,發現林霄與李和楨都對他露出笑意,那笑容和畫舫詩人的笑一模一樣,那是一種摻雜揶揄的,男人對男人的笑。

  張和才愣了半晌,忽然意識到李斂方才的舉動何等放蕩,與此同時他也意識到在被拘禁住的胸膛深處,他是何等熱烈地渴求這种放盪。

  畫舫過去,不見身影的渡厄忽然從船艙中掀簾出來,郎聲道:「阿彌陀佛,酒壺空了!七娘,你再去買些來!」

  張和才回神看他,就聽李斂在一旁罵道:「我操,六十多壺你全給我喝空了?!」

  渡厄兩步過來,大喝道:「阿彌陀佛,有話好說,別他娘罵人!」

  李斂:「……」

  環起手,李斂倚著欄杆懶道:「咱在江上,上哪買酒去?要喝自己想辦法。」

  渡厄理所當然地伸手道:「銀子拿來,貧僧去化酒。」

  李斂頭一扭:「老頭兒,給錢。」

  張和才:「……」

  剛才的好心情剎那給打散了一半,暗中咬了咬牙,張和才憋憋屈屈地掏了兩錢銀子給渡厄。渡厄接了錢也不看,道了聲佛,腳踩舟篷,一個旋身踏水蹬萍,點著靜水江面,直朝岸邊而去。

  眾人也不等他,各自尋處坐下來,任舟自行。

  聊聊看看,窄舟航行出寬闊河面,離眾畫舫所在漸漸遠了。待行了有小半炷香的時辰,遠處黑暗的分河口忽然現出一點微微漁火,隨之而起的,還有悠長的行船和號。

  聞見那聲,李斂眼前一亮,站起身來,李和楨與林霄也隨之起身,三人皆舉目遠眺。

  取來船篙,李斂使上內里用力撐了幾篙,船頭調轉,向著那點漁火而去。

  張和才起身走來她身旁,問道:「七娘,咱這是往哪兒去?」

  李斂道:「追那船去。」

  張和才道:「追它做甚麼?」

  李斂道:「那船上必有酒肉。」

  張和才奇道:「你怎麼知道?」

  李斂笑道:「因那是旅人的夜航船。」

  張和才不知什麼是夜航船,但他很快便知曉了。

  第六十四章

  不繫舟輕窄,壓艙又全被喝空了, 掉頭快行很容易, 李斂使足了內力點篙大劃, 不過一盞茶時辰便操舟追上了遠下的夜航船。

  待靠過去,張和才站到輕舟欄杆去看。

  遠看那夜航船時,他以燈做數,以為是艘中等畫舫般高矮的航船,近了才發現不過是幾艘聯舟的把戲, 為了惹眼才高挑了燈籠,上書陳氏李氏夜舟云云。

  航船五艘用鐵索系在一處, 四條運人,一條充作食肆,賣些熱湯餛飩,現殺的魚與肉, 大碗的酒。那船船身簡陋,艙簾破舊, 身子極狹小,幾乎同不繫舟一般大, 可又得容下許多客人, 艙也下得深,需佝僂著身子才能出入, 人在艙內常常得蜷縮著休息。

  眾人中除了張和才都十分興奮,其中林霄尤甚,自見了李氏那艘擱在船板上的燒刀子便一個勁兒吞唾沫, 催著李斂趕緊劃。

  張和才無可無不可,瞄了一眼林霄,他遲疑著低聲問李斂:「他今夜喝了不少罷?」

  李斂聞言笑道:「老頭兒,你心疼銀子了?」

  張和才翻了個白眼:「廢話,那可都是我的。」又道,「我倒不是說這個,他真不怕喝多了栽了嗎?」

  李斂道:「甭管他。」

  她的話不耐煩,但張和才聽出了裡頭對林霄功夫的放心,就像一個許諾。

  他不再多言。

  夜航船上船主向他們丟來麻繩,林霄李和楨二人一把接了,一頭一尾繫上,拉拉扯扯,不繫舟與舟群接到一起。

  眾人登上去,張和才也跟著李斂走,踏上船板時他忽然意識到一件事——這是他第一次自覺自愿地進入李斂的人生。

  想到這,他又愣一愣。

  他想起之前,在自己的日子裡一片完整的逃亡好不容易轉成安定,卻叫她一腳踹破,鬧得個雞犬不寧,但要沒有李斂,他早死了。

  李斂把他的一切攪得破碎不堪,可江湖人有情有義,她把自己的日子獻給他。

  酒與歌,血與刀,她准他進入。

  不,她准他侵入。

  皇上大臣的一生在朝前,娘娘妃子們的一生在後宮裡,他們對著吃飯,睡覺,說些閒話,但從不互相侵入。他們碰撞,然後滑開。

  那麼多人活那麼多世,尋媳婦找丈夫,誰又能允許對方侵入自己的人生。

  張和才回頭看他的小舟,眼神不像在看船,水波澹澹,船幫與船幫輕輕相撞,給張和才兩個世界接壤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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