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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珽束髮的玉冠已不知落在了何處,一頭墨發散下,凌亂地披拂在周身,而他懷中,沈陶陶安靜地枕在他的臂彎中,無聲無息,就像是一朵隆冬時節凋謝的花。

  江菱張了張嘴,沒能說出什麼,只是淚水接連而下。

  「御醫,御醫來了——」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

  靜夜中有腳步聲嘈雜,幾名御醫與醫女們氣喘吁吁地跑到近處,遲疑一下,還是七手八腳地將人從宋珽懷中奪了過來。

  宋珽沒有與他們相爭,只是沉默著亦步亦趨地跟著。他低著頭,夜色中看不清神情,只能望見發端上的水珠一枚一枚無聲墜下,在地面上落出一道蜿蜒的水徑。

  一直蔓延至偏殿廂房前。

  醫女攔住了宋珽,輕聲解釋道:「世子爺,您不能進去。」

  宋珽像是聽見了,又像是沒聽見,但終究還是沉默著立住了,穿著一身濕衣,定定地站在門外。

  夜色中,他緩緩攥緊了指尖,仿佛這樣,就能緊緊握住方才沈陶陶殘留在他掌心中的溫度,不讓她的生命就此流逝。

  一時間,無人開口,四周靜謐地令人窒息。

  金吾衛們面面相覷了一陣,還是繼續履行著自己來此的職責。

  稍頃,整座瑤華宮被搜遍,那名穿著宦官服飾的男子被金吾衛壓跪在眾人跟前。

  捉住他的金吾衛捂著手臂上的傷口,對統領道:「此人藏於假山後,形跡可疑,且身懷利器,想必是刺客無疑。」

  緝拿刺客,正是他們此行的目的。金吾衛統領見目的達成,便也頷首道:「如今天色已晚,暫將此人交由大理寺關押,待天亮後,稟明聖上,令聖上定奪。」

  他話音方落,卻見那宦官服飾的男子面孔倏然一陣扭曲。

  金吾衛統領眸光一厲,立時伸手卸了他的下巴。

  但還是晚了一步,他的口中迅速流出紫黑色的血來,身子痙攣了一陣,迅速沒了生息,竟是服毒自盡了。

  李貴妃本是心中惶然,此刻見他一死,沒了證據,立時便恢復了昔日裡的跋扈模樣,冷聲道:「刺客已除,你們還待在我瑤華宮做甚?還不快滾!」

  金吾衛統領的面色微寒,但終究還是略一抱拳,對屬下一揮手道:「走!」

  金吾衛們退了出去,李貴妃冷嗤了一聲,扶了扶自己鬢間的步搖,便款款地往殿門處走,似乎是想回自己的寢殿歇息。

  沒走出幾步,一柄佩劍陡然橫在了她的脖頸上,劍鋒於夜色中耀出森涼而嗜血的光。

  李貴妃微微一顫,那劍刃霎時間便擦破了她頸上肌膚,滲出一連串碎小的血珠。

  銳痛令她清醒過來,睜大了一雙鳳眼看向眼前渾身濕透的宋珽,厲聲道:「你敢傷我?懷器入宮,傷及宮中貴妃,我看你才是那名潛藏在宮中的刺客!我會立即稟明聖上,說你有不臣之心!」

  宋珽聞言,絲毫不為所動,只持劍一步步地向她逼去。

  「你,你——你這是重罪!我的父親不會放過你的,聖上也必將你千刀萬剮——」李貴妃說得凌厲,但身子卻還是在鋒利的劍刃逼迫下,一點點地往後退去,眼看著,就退上了湖心亭。

  看那劍鋒仍舊是毒蛇般地不肯罷休,李貴妃終於慌了神,顧不上什麼儀態,躲到了湖心亭邊緣的欄杆上,顫聲道:「你,你冷靜些,這是在宮中,你若是殺了我,自己也活不成——」

  宋珽聞言,終於有了反應,他慢慢抬起頭來,一雙眼眶通紅,眼底則是夜色般的黑沉,望不見絲毫情緒。

  他抬手,刃尖猛地刺向李貴妃的脖頸。

  李貴妃尖叫了一聲,為了躲避劍刃,下意識地將身子往後一仰。

  情急之下,她卻忘了身後便是一片漆黑的湖面,這一仰,身子霎時便失去了平衡,她掙扎了一下,似乎是想伸手抓旁邊的廊柱。指尖剛要觸及,宋珽的劍刃便落在廊柱上,正擋在了她將要觸及的位置。

  李貴妃伸手一抓,正抓在鋒利的劍刃上,指腹立時便被劃開,淌了一手的鮮血。

  她再也支持不住身子,痛呼一聲,往後倒去。

  『噗通』一聲水響,是身體入水的聲音。

  漆黑的水面上,李貴妃在不斷地撲騰掙扎,全沒了素日裡雍容華貴的樣子。

  宋珽之外,離她最近的江菱只將視線落在太醫與醫女們進去的那道門扉上,根本不曾回頭看她一眼。

  「救,救命——」李貴妃拼命掙扎著,剛自喉間擠出兩個字來,湖水便自她口鼻湧入,嗆得她近乎背過氣去。

  溺水的痛苦與恐懼令她愈發劇烈地掙扎著,涕泗橫流。

  而此刻,更漏聲遙遙而起,已過了三更天。

  李貴妃的呼救聲混在悠遠的更漏中,微不可聞。

  不知過了多久,湖面上的動靜慢慢平息了下去,漸漸地,徹底歸於平靜。

  就當四面再度沉入寂靜之時,一陣鐵靴踏地聲陡然響起,火把如長龍蜿蜒而來,轉瞬便將整個瑤華宮照亮。

  方才的金吾衛去而復返,紛紛拔劍指向湖心亭中立著的宋珽。而無數弓箭手亦勾弦如滿月,弦上鋒利鐵箭直指他的咽喉。

  「假傳聖旨,率兵搜宮,輔國公世子宋珽,你是想謀反?」含威帶怒的語聲雷霆般響起。當今聖上謝源立於金吾衛正中,怒視宋珽。

  宋珽鬆手棄下了手中的利刃,緩緩答道:「臣沒有謀逆之心,只是救人心切,不得不出此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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