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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鄭城,鄭宮之內。

  鄭伯寤生坐在國君席位上,俯瞰著班位上的各位卿大夫,卿大夫們分列兩側,一列是鄭國公族,一列是鄭國卿族。

  這個年頭上朝,還不流行站著,所以大家都是坐著,但是眼下,所有的卿大夫全都站了起來,不是因為他們太恭敬了,而是因為他們太不恭敬了,群臣激昂,似乎在辯論著什麼。

  卿族與公族吵成了一片,朝中唯二兩個人沒有站起來的,一個便是國君席位上的鄭伯寤生,另外一位便是坐在首班的卿族之首,鄭國國相祭仲!

  「新天子要來咱們鄭國夏狩,大軍出動啊!」

  「天子還說要見識見識咱們鄭國的九鼎八簋!這分明是威脅!」

  「哼,還不都是你們卿族惹禍上身,非要扶持那爛泥一般的王子狐上位,如今倒好了罷!天子即位,王子狐還不知怎麼死的,三歲娃娃才相信他是病死的!」

  「我們卿族?你們公族就好到哪裡去?說到底,還不是公孫子都仗著大行人的身份,竟然吃裡扒外,公然幫助毛頭小兒上位,才害得我鄭國落入如今進退兩難的地步!」

  「自是卿族的錯!」

  「公族便沒有錯麼?」

  卿大夫們都是有頭有臉之人,而如今卻市井刁民一般,不停的吵鬧著,言語之間差點子動手。

  祭仲看了一眼吵鬧的卿大夫們,又看了一眼坐在上手,閉目養神,巋然不動,似乎什麼也沒有聽見的君上,微微蹙眉說:「各位卿大夫,聽仲一言。」

  祭仲一開口,對立的公族又開始發威了,冷嘲熱諷的說:「君上,如今我國陷入兩難境地,都是因為祭足貪心不足,臣聽說,只要國君專寵一人,必會招致大禍,還請君上削除祭足國之卿士一職啊!」

  那卿大夫的話剛說完,坐在國君席位上的鄭伯寤生突然睜開了眼目,他的一雙眼睛仿佛是狼眼,冷酷沒有任何溫度。

  鄭伯寤生沒有說話,但是他的眼神不怒自威,掃視了一遍在場眾人,那些激憤的,站起來對罵的卿大夫們突然有些脊背發寒,不知為何,不敢再開口置喙,趕緊低頭坐回席位上。

  「哼。」鄭伯寤生不怒反笑,他冷冷的笑了一聲,突然劈手將頭上的冕旒摔在地上。

  啪——嚓!!

  冕旒從國君席位上順著台磯滾下來,嚇壞了群臣,眾人趕緊噤聲,全都拜在地上不敢出聲,以頭搶地,再沒了言語。這個時候,不管是卿族還是公族,動作皆是整齊劃一,仿佛是商量好的。

  鄭伯寤生嗓音陰霾,說:「好啊,那孤這個國君,也讓你們來當罷!」

  他說完,直接起身,走出內殿。

  朝中一時沒人敢言語,全都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噤若寒蟬,跪了良久也沒有人敢起身。

  簌簌——

  是衣擺磨蹭的聲音,第一個起身的人是祭仲,他從班位上站起來,彎腰將地上的冠冕撿起,沒有說話,直接離開了朝堂,往路寢宮而去。

  祭仲捧著冠冕,來到路寢宮的時候,寺人瑟瑟發抖的跪在路寢宮的客階上,也不敢多說一句,看到了祭仲,仿佛又像是看到了親人一般,膝行上前,說:「祭相,您可來了!快進去看看君上罷,正氣怒著,誰勸都不成,若是犯了頭疾,可怎生是好呢!」

  祭仲趕緊扶起那寺人,說:「仲這便去。」

  祭仲推開路寢殿的大門,便看到一地狼藉,竹簡片子飛的到處都是,摔得不能再碎,而整個殿中靜悄悄的。

  祭仲捧著冠冕走進內室,果然看到了鄭伯寤生,案幾翻了,掛在牆上的弓和戈掉在地上,竹簡、耳杯到處都是。

  而鄭伯寤生本人,正歪在榻上,閉著眼目,支著頭,好像很平靜,但微微粗重的呼吸出賣了鄭伯寤生,此時必然十分氣惱。

  祭仲走過去,將冠冕擎著,擺在案几上,隨即跪下來叩頭說:「仲無能,不能替我君分憂,實乃大罪。」

  相對於外面那些急功急利的卿大夫們,祭仲的聲音可算是溫柔極了。

  鄭伯寤生慢慢睜開眼目,抬起手來,揉著自己額角,祭仲趕緊走過去,跪在榻邊上給鄭伯寤生揉著額角,說:「君上切勿動怒,若是頭疾復發,我們這些老鄭人可該當如何是好?」

  鄭伯寤生沙啞的說:「孤早晚有一天,會被朝中的卿大夫氣死。」

  祭仲說:「君上萬勿這般說。」

  鄭伯寤生嘆了口氣,他的聲音幽幽的說:「孤是不忍心死的,孤的兒子,沒有一個成氣候,孤的臣子,也沒有一個能超過孤,倘或孤終有一日頭疾復發,真的撒手不管了,我鄭國,也就算是……」

  他說到這裡,沒有再說什麼。

  但不得不說,鄭伯寤生的想法很準,鄭伯寤生是春秋時期最早的一個霸主,但是他只能稱作春秋小霸,而比不上春秋首霸齊桓公。為什麼?

  因為鄭伯寤生手底下沒有能人異士,也不能說什麼能人都沒有,祭仲、公孫子都、潁考叔,原繁,子封,哪一個不是轟動當時的天下名士?然而這些名士卻沒有一個比得上齊桓公時期的五傑,還差著等級。

  君主強大,而臣子輕微,這種現象其實是好的,按理來說,這種現象,鄭伯寤生是要稱王,而不是稱霸的,但是很可惜,鄭伯寤生死的早,而他的兒子們沒有一個成氣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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