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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其實被教得很好,善良又重感情,完全不像是帝王之家出來的孩子。他處處為她,恨不得將世上最好的東西捧到她的面前。

  而她呢?

  她轉身朝正德殿走去,一路上下意識在數著自己走的步子。一步兩步三步……數到兩千多步時,正德殿到了。

  「你從何處來?」在她將進去時,她聽到公冶楚在問。

  公冶楚一路跟隨她,突然想知道她的過去。

  皇帝說過她之所以相信有人可以從後世過來,那是因為她的經歷同樣離奇。在此之前,他並不是很在意她以前是誰,又從哪裡來。

  她停下腳步,一手扶住門框,「那是一個女人若是不想同男人過下去,可以隨時提出和離的地方,且我們女人可以和男人一樣賺錢養家成為一家之主。」

  竟然有那樣的地方,所以她才會如此不同。

  他目送她消失在正德殿的殿門之後,修長的背影同夜色相輔相成。此時雪已經越發的大了,漫天的雪花飛舞著,夜色中望去灰濛濛一片。

  正德殿內商行自是未睡的,少年一人獨坐在內寢中黯然傷感。

  侍候的小太監稟報說是裴二姑娘來了,他立馬抹掉眼淚擠出笑容。眉眼彎彎中,隱約還可見一絲水光。

  裴元惜看到他臉上的笑,不知為何心裡堵得越發厲害。她寧願他還在生氣,寧願他賭氣不肯見自己,也不想看到他強顏歡笑。

  「對不起,對不起。」她哽咽著,「是我不好,我不應該說那樣的話。」

  「娘,你沒有對不起我……我知道你說的其實都對。」淚水重新浸漫著他的眼眶,「我沒有生你的氣,我就是突然想爹了……」

  少年低頭抽泣起來,像被人遺棄般。

  裴元惜慢慢過去,輕輕抱住他。

  他哭出聲來,「我好想爹,我好想他……我真的好想他……」

  少年悲泣壓抑著,一聲聲落在殿外立如雕像的男子耳中。男人靜立無聲,雪一片片地落在他的頭上身上,像是覆蓋一層白霜。

  天地之大,大到人海茫茫無邊無際。世間又是如此之小,小到骨血至親能踏破後世只為尋親而來。他記得公冶家滅門之後的那些日日夜夜,年幼的他也曾在半夜哭醒好幾回。

  他想起被自己從玉清池裡救出來的那個孩子,那個孩子緊緊抱著自己不放手。那是他的兒子,那時候他並不知道。他聽著裡面一句句的想他,眼中不知何時已經濕潤。

  多少年了,他不曾哭過,也不曾笑過。

  如果多年以後的那個自己真的有心愛之人,或許真的會如夢中那般柔和不見鋒芒。所以多年後的那個自己,真的會因為妻兒改變很多嗎?

  裡面的哭聲漸小,他聽到女子輕柔的聲音在哄人,什麼你最乖你最懂事你最好。然後他聽到少年撒嬌讓她講故事,而她真的講了。那故事滿是童真又奇妙,她的聲音又輕又溫柔,和他夢裡的一樣。

  所以她也會改變,變成夢裡那個顧盼生輝溫言細語的女子。

  雪越發的大了,等到裡面傳來少年歡快的笑聲時,他突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頎長的身影離去,來去自如的姿態仿若整個太凌宮不過是他常來的園子。

  都督府是離太凌宮最近的一處府邸,原是東山王府在京中的舊府。雖說東山王府被滅門,但先帝面子功夫做得倒是不錯。這處府邸既沒封賞給其他的臣子,也沒有賜給哪位皇子王爺。

  與太凌宮一樣,都督府同樣毫無人氣。

  偌大的府邸冷冰冰的,像是空置多年一般。他如夜風掠過,很快消失穿過大半個都督府,回到自己的住處。

  漫長的夜,似乎又將是一個難眠之夜。

  在仁安宮用膳時的情景浮在眼前,他有多少年沒有同親人一起吃過飯。那些美好的記憶時隔久遠,至親的面容漸漸變成夢魘中一張張猙獰的臉。

  暗紅涌動的血腥淡去,他的耳邊一直回想著少年哽咽的聲音:我好想他……我真的好想他……

  他是那個「他」,那個明明和他是同一個人卻又完全不像一個人的「他」。一個愛妻如命,一手養大兒子的男人。

  那樣一個男人,到底會是什麼樣的人?

  似乎是夢,似乎又不是夢。他好像變成那個男人,經歷著「他」所經歷的一切,感受著「他」的悲歡離合。

  一個時辰過去了,他還在夢中。

  兩個時辰過去了,他依然沒有醒來。

  三個時辰過去了……

  四個時辰過去了……

  守在外面的柳則如木樁子一般,眼神卻是疑惑地皺起時不時望向緊閉的門。天色已亮,主子為何還沒起?

  這可是破天荒的頭一回。

  眼看著上朝的時辰已過,裡面還是沒有動靜。主子從來沒有缺席過早朝,更沒有像今日這般一睡不起。

  他猶豫再三,正欲冒著以下犯上的罪責闖進去,便看到公冶楚開門出來。熟悉的凌厲氣勢越發的深沉內斂,冷漠的面容似乎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化雪消融。

  公冶楚看一眼他,落在他的袖口上,「你該娶妻了。」

  多年後的他,還是孑然一身。

  他莫名其妙地抬手,袖口處不知何時磨損略有脫絲。暗道最近事多,忘記把衣服拿給繡娘補了。想不到被大人眼尖看到,只是這和他娶不娶妻有何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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