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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柳則。

  柳則跪在地上哭求,求「他」以江山社稷為重,求「他」不要丟下剛出生的小太子不管,「他」不為所動。

  「陛下,娘娘若知你隨她而去,她必然不會原諒你。縱然黃泉路遠,臣相信她也不希望您去陪她而棄小太子於不顧。小太子是娘娘拼盡性命生下的孩子,您真的忍心他至此以後無父無母嗎?」

  「他」冷漠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表情,看向那襁褓中的孩子。

  柳則接著求「他」將女子安葬,說是眼下天寒地凍尚不會有什麼變化,再過幾日娘娘的屍身就會變味。

  「他」勃然大怒,撥劍要殺柳則。

  柳則一臉悲痛,不懼「他」的殺氣。勸說道娘娘生前最愛乾淨,若是她知道自己死後會一日日慢慢腐爛該是多麼難過。

  襁褓中的孩子哭起來,柳則也在哭。

  「他」看著那孩子,痛苦閉目。

  柳則趁機把孩子塞到「他」的懷裡,「他」望著床上的女子,又凝視著手中的孩子。明明「他」的臉上沒有一滴淚,他卻覺得「他」的心都在哭泣。

  最後「他」沒有求死,也沒有將女子下葬,而是命人在「他」的寢室內修了一間冰室,那個女子就被「他」安置冰室里。

  他看到「他」和她一起睡在冰床上,夜夜與她同眠。看到「他」天天下朝回來後同她輕輕細語,有時候「他」還會抱一個孩子進來看她,讓那個孩子喚她娘。

  夜深人靜時,他聽到「他」似乎在哭。他在呼喚那個女子的名字。

  「惜兒,惜兒。」

  裴元惜心下一個顫抖,他在叫誰?

  惜兒還是西兒?

  在此之前,她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面對睡著的他。他睡著的樣子實在是賞心悅目,邪妄和無情不再,越發突顯他的矜貴俊美,很難想像他是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權臣。

  世人皆害怕他的噬血無情,怕是很少有人敢直視他的這張臉。這張臉實在是長得好看,此時沒有拒人千里的冷漠,更沒有一言不合就大開殺戒的狂肆。

  她不敢動,也不敢下馬車。

  直到他囈語起來。

  商行暗示過他們以後會是夫妻,所以他夢到了什麼?會不會和她有關?為什麼他在呼喚惜兒?這個惜兒是她嗎?

  腦海中一團疑惑,面上卻是一臉警惕。

  公冶楚緩緩睜開眼,夢裡的悲痛還在。夢裡那個冰冷的女子,與眼前鮮活的少女重疊在一起。他覺得自己的頭還在疼,一時之間竟是有些恍惚。

  他向來不信鬼神,更不信什麼轉世輪迴。然而一而再而三的做夢,他不會自欺欺人地當成巧合和荒誕。

  所以或許真的有上一世,在那個小皇帝口中的上一世他同眼前的少女是一對夫妻。夢裡深情的男人是他又不是他,他的眼神變幻莫測。

  「大人,天色已晚,我父母必定心憂我還未歸家。」

  他斂著眉,算是默許。

  她立馬起身,卻沒料到長時間久坐積血於膝。一個不穩往一邊倒去,然後她感覺自己跌進公冶楚的懷中。

  公冶楚接住她純粹是下意識的行為,美人在懷他眼前浮現在夢裡的那一幕。他就是這樣抱著她,心冷如死水。

  她的腿實在是麻,在他里掙扎幾下沒能脫身。而他仿若未覺,甚至她還驚悚地感覺到他抱著她的力量在加大。

  「大人……」

  她在夢裡叫他阿楚。

  他慢慢鬆開她,借著手臂的力扶她站穩。她等不及腿腳恢復,迫切地下了馬車。腿腳的知覺尚在麻木中,每走一步都像要軟倒一樣。

  這個時辰琴行已經打烊,她離開的時候交待過春月。沒說公冶楚找她,春月以為是商行,她也沒解釋。

  裴元若被洪寶珠送回去,春月和侯府馬車留下來等她。春月大概猜出來姑娘見的人不是陛下,忙扶著她上馬車。

  馬車的軲轆滾動起來,她靠在墊子上深吸幾口氣。為什麼會是公冶楚,她真是很不理解另一世的那個自己,到底眼神哪裡不好怎麼偏偏和他在一起。

  水榭院子外,有一人在徘徊等她。

  她覺得有些意外,因為那個人是趙姨娘。

  趙姨娘聽說今日琴行之事,也知道自己的女兒露了大臉。早前元若也有些才名,不過那都是內宅里傳來傳去的,不外乎琴藝不錯知書達理,這樣的姑娘哪個府上都能拎得出一兩個來。

  聽說有十首曲子,都是元若作的。

  自己的女兒自己知道,元若絕對沒有那個才能。若真是有,她當姨娘的早已發現。所以她心裡明白,是二姑娘在給元若長臉。

  女大家。

  那可不是一般的女子,有此等名聲在外,元若何愁姻緣?說句更狂妄的話,受人景仰的女子便是嫁人也不會看夫家的臉色,更不用仰男人的鼻息而活。

  她是一個妾室,自知內宅女子的艱辛。她盼望著元若能入高門,不就是希望自己的女兒能有足夠的底氣。

  元若一回來,她便感覺到女兒不一樣了。不再是之前的鬱鬱寡歡,那種神采她從來沒有在元若身上看到過。

  「二姑娘,請受妾一拜。」

  她要行大禮,被裴元惜一把托住,「姨娘不必如此。」

  「要的。」趙姨娘屈著膝,「二姑娘對元若良苦用心,妾感恩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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