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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平侯止步屏氣,隱約有些不敢近前。

  淺色的紗帳微動,似有風進來。那翠色繡花薄被下的少女白著一張無血色的臉,分明還是一樣的臉,卻宛如變成另一個人。

  眼神不一樣。

  以前的裴元惜看人時如霧裡看花,總覺得隔著什麼屏障。而今的她眼底一片靈氣,黑的瞳仁白的眼白,像是大霧散去之後露出的一朵遺世明珠。

  他心下一動,激動問:「三娘,你……你好了嗎?你是不是不傻了?」

  跟進來的沈氏暗自吃驚,同時升起一種連自己都道不清的歡喜。她身邊的勞媽媽眼神探究,進來之後驚疑地打量著裴元惜。

  李姨娘也跟了過來,灰暗憔悴的臉色逾發顯得不對。她臉上的錯愕和淚痕顯得那麼的突兀,不可置信的目光帶著幾分恐懼。

  裴元惜望著這些人,清明的眼神在她們臉上一一划過,最後定在宣平侯的身上。這些人中,唯有父親是真心替她高興。

  其實早在一個月前,她就已經從身體裡甦醒。

  沒錯,是甦醒。

  她清清楚楚記得那種猶如困獸囿於樊籠的感受,眼睜睜看著失了二魂七魄的自己痴傻無知被人嘲笑被人戲弄。

  那僅存一魂的自己像極蹣跚不知事的孩童,她看到「她」對李氏的依戀,傻乎乎地親近對方討好對方視對方為自己的親娘。在好多次「她」哭著痴纏李氏,追著要跟李氏去軒庭院的時候,她都恨不得衝破牢籠打醒自己。

  她被困十年,傻了十年。

  此後,她不想再當傻子。

  「爹,我好了。」她的眸中有淚,蒼白的臉色再無之前的懵懂與迷茫。

  宣平侯激動之情無以言表,口中不停說著真是太好了,人已經近到她的跟前。可能是驚喜來得太快,他猶不敢相信這次竟然會因禍得福。

  「三娘,你真的好了嗎?」

  「我真的好了,爹。」

  「那你記得……」

  他的問話停住,他原本想問三娘還記不記得她五歲之前的事;想問三娘記不記得這些年發生的事;想問三娘還記不記得他。

  話沒問出口,他覺得沒有再問的必要。三娘必是記得他的,她的眼神告訴他,她不僅記得他而且還記得過去的事情。

  至於這些年發生的事,不記得也罷。

  裴元惜睫毛輕抖,水光乍現,「爹,我都記得。我記你曾經抱我在膝上識字,我記得你曾經對我說若我是男兒該多好,那樣我就可以科舉入仕狀元及第。」

  她還記得在她變傻的時光里,他經常站在很遠的地方看她。

  「是,是爹說的,你都沒有忘。」宣平侯哽咽著,終於走到床邊。

  這是他的三娘,清清明明地好了。

  父女二人時隔十年再敘當年,聽在他人的耳中滋味各異。沈氏心裡酸酸澀澀,一方面真心為裴元惜高興,一方面又擔心自己的女兒。

  在他們都沒有看到的時候,李姨娘和勞媽媽快速交換眼色然後又錯開,兩人的眼中都是抹不開的陰霾。

  裴元惜看到了,眼眸微垂。

  「我不僅記得五歲以前發生過的事,這些年發生的事情,我好像也記得一些。」

  沈氏心裡一個咯噔,嘴唇嚅嚅,「三娘你才剛醒來,有什麼事等你好起來再說。今日是你和你二姐姐的好日子,上午你二姐姐行及笄禮,許多相熟的夫人們都會上門觀禮。你身體還虛著,若不然等你二姐姐行完禮,母親也替你在軒庭院再辦一場。」

  宣平侯想到這個,眉頭微皺。

  兩個女兒時隔半個時辰出生,但因為三娘是庶女,是沒有那個體面請得動別府的夫人們觀禮的。要不依沈氏安排,等三娘緩過來一些,下午在軒庭院裡自家再辦上一場。

  他才想著,就聽到李姨娘的抽氣聲。

  「侯爺,婢妾有話。」

  眾人看過去,只見李姨娘一張臉煞白無血色,渾身發抖。「侯爺,三姑娘能醒過來,許是另有玄機。」

  「什麼玄機?」宣平侯老大的不舒服,人醒了就是醒了,人好了就是好了,哪有什麼神神叨叨的玄機。

  李姨娘爬過來,想靠近床邊。

  她形象灰敗,宣平侯不由緊皺眉頭。

  「侯爺您想想,此前我們說到替三姑娘以命換命,三姑娘便醒了過來。正是因為菩薩一直在看著,同意這個法子所以三姑娘才得以迴光返照。」

  迴光返照?

  宣平侯頓時面露不悅,李氏說他的三娘醒過來是迴光返照。這個婦人……真的是不知道說些什麼好,簡直是走火入魔。

  沈氏驚愕不已,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不該說話。

  三娘醒來是好事,哪有當親娘的說迴光返照,難道不怕是詛咒自己的骨肉嗎?如蘭也真是的,看來真如侯爺說的瘋魔了。

  勞媽媽小聲道:「奴婢以前也聽人說過,有人在菩薩面前許了願,菩薩念那人一片誠心降福於他。誰知那人不懂感恩忘記兌現自己的承諾,最後菩薩不得不收回他的福業,重新降災於他。」

  所以依李姨娘所言,裴元惜之所以能醒過來是因為菩薩看到李姨娘的誠心。要是裴元惜沒有按照李姨娘說的做,菩薩就會收回現在的一切。

  沈氏將信將疑,不好置喙。

  「什麼以命換命?拿誰的命換?」裴元惜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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