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萬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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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城侯府的確對她不太客氣。不過,好歹有太夫人在那裡撐著,永城侯府的世仆們雖有短視之人,可到底是吃永城侯府的飯,只要永城侯府掌權的沒有倒霉,她們是不敢隨便亂說什麼的,對施珠的衣食住行依舊很是恭敬,與平日裡沒有什麼兩樣。

  是王晞自己有點好奇,她道:「我聽白果說,之前施家很不滿意施珠和陳瓔訂婚,還傳出了一些不好的流言。可這幾天,卻有施家的人私底下悄悄的來見施珠,聽那意思,是想施珠向鎮國公求情,看能不能讓施家的罪名小一點,貶官或者是削職都行,別弄得流放或者是充軍就好。」

  流放和充軍都要去苦寒之地,千里迢迢的,特別容易出事,很多犯官就全家都死在了途中。

  陳珞冷淡地點了點頭,道:「我爹是不會給施家說一句好話的。退不退親就不好說了,要看有沒有人插手陳瓔的婚事了。」

  王晞嘆氣。

  她很不喜歡這樣的處境,被陌生的人左右,被不知道的人撥弄,好像生死自己都不能做主似的。

  陳珞是很少看到王晞這樣沮喪的,他不由道:「你這是怎麼了?」

  王晞想了想,把自己的感觸告訴了陳珞,並道:「就像那四、五月的梅雨季,呼吸都透不過來似的。」

  陳珞聞言發了一會兒愣,低聲道:「我何嘗也不曾如此想!有時候,就是因為如此才覺得沒意思。」

  「所以我要回蜀中去啊!」王晞想到家中長輩對自己的寵愛,嘴都嘟了起來,神色因而顯得特別的活潑俏麗,「京城一點也不好玩。」話雖如此,她又不得不承認她在京城,實際上也沒有去太多的地方,「可能還是因為京城不是我的地盤,好的地方我沒有發現,也沒有去過。可惜了,回了蜀中就不能隨時隨地的吃到這些好吃的羊肉了。」

  她有點流口水。

  陳珞望著她神采飛揚的臉龐,很想問她一句「能不能不回蜀中」,但轉念一想,這話他又怎麼說得出口。

  京城對於他們這些沒有掌握皇權的人來說,的確就像蒙著一層牛皮紙似的,再怎麼暢快也只能是掩耳盜鈴般的爽快,不可能像在蜀中那樣,山高皇帝遠,可以大聲說話,大聲歡笑。

  這麼一想,他還挺可悲的。

  王晞不喜歡了,還有個逃的地方,他不喜歡了,連個逃的地方都沒有。

  可他這一輩子難道就這樣了?

  喜歡的人不敢喜歡,想說的話不能說,想要的東西沒法伸手……就像層層疊疊磊在胸口的石頭,陳珞突然覺得有些受不了。

  千死萬死,不過一死,他為何要為了還沒有發生的事就這樣的壓制克制自己?

  他活著又有什麼意思?什麼意義呢?

  陳珞猛地站了起來,繞著那葡萄架走了一圈。

  王晞奇道:「你吃飽了嗎?這辣醬味道極好,不愧是過江的猛龍,能在京城也站住腳。你要是覺得太辣,我讓白果去給你端一碟子我家獨創的甜辣醬,酸酸甜甜的,帶著一絲辣,非常的開胃。你這個辣醬,留在我這裡,你下次來的時候,我讓灶上的廚娘給你炒個辣子肉丁。你不是很喜歡吃肉丁嗎?還可以給你做門釘肉餅。」

  陳珞停下腳步,一下子笑了起來。

  雖然知道母親用她自己的方式庇護著自己,可他還是喜歡這種每天有人問他吃喝,關心他衣食的照顧。

  陳珞開懷地道:「好啊!你喜歡,我下次來的時候再帶些辣醬過來。或者是你想不想學,你要是想學,我想辦法讓王二麻子告訴你。」

  「還是別了!」王晞笑道,「別人家祖傳吃飯的手藝,你這樣,無疑是奪人飯碗,與取人性命有什麼區別?可別為了一口吃的,留下個惡名。」

  「可這人生在世,不就是吃喝二字嗎?」陳珞低聲地道。

  王晞沒有聽清楚,道:「你說什麼?」

  「沒什麼!」陳珞重新回到葡萄架下坐好,吃完了他帶來的燒餅,道,「天氣越來越冷了,你這裡是不是搭個暖閣才好。」

  他以後也可以常常來蹭個飯什麼的。

  王晞沒想那麼多,笑道:「你放心好了,放個火盆,一準凍不到你。」

  兩人絮絮叨叨的,全是些日常瑣事,卻讓陳珞覺得踏實而安寧。

  他從王晞那裡出來就拐彎去了長公主處,道:「王小姐的事您別摻和,我們家這個樣子,難道您要連累著他們家也跟著我們家落魄嗎?」

  長公主聽了不喜,道:「你就知道我們會落魄?若是這樣她都願意跟著你,才是真正的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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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我們會不會落魄,」陳珞道,「我也不覺得一定要同甘共苦過後的感情才是真的。我只是不想讓事情變得更複雜。別的事情我們都好商量,唯獨這件事不行。」

  母子倆不歡而散。

  長公主和當值守夜的青姑抱怨:「有他這樣當兒子的嗎?我這不也是為了他好嗎?他從小到大就不知道領我的情。」

  青姑只得勸長公主:「二公子大了,有主意了,這不是件好事嗎?不然朝堂上那麼多老狐狸,豈不是會把二公子撕了吃了。」

  長公主沒有吭聲,由青姑服侍著躺了下去,這才道:「你說,陳愚那邊怎麼還沒有動靜?他不會以為他不提,我就不會追究吧?當初他可是當著皇上的面承諾了我的,要立琳琅為世子的。他不會是回到府里又反悔了吧?」

  青姑覺得還真有這可能,只是不好明說,道:「今天這麼晚了,有什麼事也只能明天再說,您先歇了吧!明天我再想辦法打聽打聽。」

  長公主「嗯」了一聲,閉上眼睛歇了。

  只是第二天一大早,長公主打扮一新,只帶了兩個極其貼己的護衛就出了門,等青姑等人知道長公主進了宮,已經是當天下午鎮國公下衙的時候了。

  翠姑道:「長公主這是去見皇后娘娘了嗎?怎麼也沒多帶幾個人?」

  她和青姑是從小在長公主身邊服侍的,如今也是有品階的女官,身邊有服侍的小宮女,長公主並不是事事處處都會指使她們。

  青姑看了翠姑一眼,沒有吭聲。

  鎮國公卻怒氣沖沖地沖了進來,厲聲道:「長公主呢?她還沒有回府嗎?」

  青姑和翠姑都嚇了一大跳。

  鎮國公雖說和長公主夫妻失和,大面上卻還是彼此都有所顧忌。她們還是第一次看到鎮國公這樣毫不掩飾自己的怒氣。

  兩人齊齊上前行禮,正要說話,鎮國公已大聲叫了起來:「福媛,你給我出來。別以為我不知道這件事是你乾的。你有本事做,就要有本事承認。躲什麼躲?」

  這是撕破了臉的意思。

  青姑和翠姑忙上前阻攔,溫聲勸鎮國公先去花廳小坐,她們去找長公主。

  鎮國公冷笑,伸了胳膊就要把兩人推開,他身後傳來長公主的聲音:「國公爺這是要做什麼呢?這裡可是長公主府,不是你們鎮國公府!國公爺要耍威風,還請去鎮國公府,別污了我長公主府的地界。」

  鎮國公聽了大怒,轉身指了長公主道:「你別仗著你是公主就可以為所欲為。我告訴你,公主下嫁,家禮重於國禮,這可是太宗皇帝說的,你敢不尊祖制?」

  「我什麼時候不尊祖制了?」長公主臉色也很不好看,道,「我就是太看重祖制,才落得如此一個下場的。陳愚,你也不必扯那些有的沒的,你來我這裡,不過就是為了陳瓔的婚事。我不怕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不錯,他的婚事就是我插的手。

  「你可別忘了,你當著我皇兄的面答應過請封陳珞為世子的。

  「可請封的奏摺在哪裡?

  「你敢做初一,我就敢做十五。

  「你既然不願意請封陳珞做世子,好,那我就讓陳瓔娶施珠過門。我倒要看看,他有個罪臣之後的嫡妻,怎麼做鎮國公世子?

  「當然,你也可以繼續和我皇兄做交易,殺了陳珞。那你得算計好了,把我也一起殺了。不然就算陳珞死,陳瓔有施珠這樣的一個嫡妻,我也能給皇上上書,要麼過繼一個兒子繼承鎮國公府,要麼讓鎮國公府除爵。

  「開國十位國公,如今可只剩三位了。

  「我想,不管是誰做了皇帝,肯定都很喜歡我能上這樣一封奏摺的。」

  鎮國公一聽,立刻軟了下來,求情道:「我不是不願意請封陳珞為世子,而是這段時間事太多了,而且陳瓔是嫡長子,這麼多年以來,他一直都以為自己會是鎮國公世子,你就算是不顧我的顏面,陳瓔到底是在你面前長大的,就當你這個做母親的最後的體面了,讓我先和陳瓔說好了,再上摺子請封陳珞也不遲。」

  長公主嗤笑,道:「你既然想讓陳瓔做世子,你娶我做什麼?皇室血脈最尊貴,豈是他一個嫡長子就能壓過的?你自己做的孽,為何要我來給你收拾爛攤子?」

  話雖如此,可她的語氣到底和軟了不少。

  鎮國公知道這件事這樣就算是過去了。

  他又說了幾句道歉的話,這才離開。

  青姑和翠姑氣得不行,道:「長公主,您這次又這樣算了不成?」

  「怎麼會?」長公主盯著鎮國公的背影,道,「我還不知道他是什麼德行。從前不過是爭個一畝三分地而已,這次他卻不顧父子情份。像我們這樣的半路夫妻,大難臨頭的時候就更應該各自飛才是。」

  青姑和翠姑聽了大氣都不敢吭。

  結果翌日宮裡就有旨意下來,說施珠「賢良淑德,容止大方,閨中姐妹皆沐其澤」,是陳瓔良配,讓施珠和陳瓔十一月初十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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