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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朕再跟青卿你說一件特別有意思的事!」

  有意思是真有意思,有人近來寫了一篇遊記,一時和奚行檢《文蠹笑傳》齊名,傳抄天下。

  寫文章的人叫做司馬星。

  故事開始在宣明年間,那年司馬星十歲,他爹爹公幹帶他去行游瀛洲。瀛洲史上雖曾是大夏附屬國,但在夏百年貧弱時,一度遠比大夏要和平繁華。

  因是公幹,瀛洲安排了瀛都最豪華的東紫客棧待客,客棧內風燈溫泉一應俱全,一切琳琅滿目看得人眼花繚亂。司馬星就只記得風燈玻璃華麗,溫泉還送橘子美酒,人間仙境不過如此。

  可瀛洲那邊雖然包了宿,卻不知為何沒有包食。

  客棧里餐食價格一兩銀子一客,有魚有肉有酒精緻豪華,不少衣著豪華的瀛洲客人都來此享用。可當時司馬星爹爹等一乾禮部官員俸祿每月才只有十兩,猶豫了許久還是覺得太貴吃不起,最後他爹拎著兒子走了好多條街,才在街邊小館找到了一家十個銅錢最便宜的面。

  雖是公幹,但畢竟跑了那麼遠來到異國他鄉。一輩子也未必能來幾次,自然既來之則游之。

  瀛都有同江夏很像的畫舫夜遊船、有無數仿製大夏但更為精美的亭台樓閣,有燈火通明的花街和熱熱鬧鬧的小食坊。食坊街里各種小吃新奇又精緻,好多大夏都沒見過,只是都好貴好貴。

  司馬星的爹心疼銀子卻又不想委屈兒子,於是只讓兒子一個人從食坊街頭吃到街尾,自己卻推說不餓。

  在瀛洲的最後一日,親爹更是咬咬牙拿出一兩銀子,讓兒子在東紫客棧吃了一頓客餐。

  一兩銀子的餐點口味驚艷絕倫,司馬星之後多年不能忘。

  直到十幾年過去了,司馬星幾個月前閒來無事,再游瀛洲。

  東紫客棧仍舊最華貴的客棧,依舊是風燈溫泉、華服客人絡繹不絕。司馬星卻發現記憶中的溫泉變小了,一模一樣的餐食不再驚艷。食坊街依舊紅火,他再度從街頭吃到街尾,卻發現再沒有一樣他沒見過的新奇食物,糕點價格有些還比大夏便宜。

  宣明年間,他隨爹爹第一次來瀛洲時,瀛洲禮部官員的俸祿是一百兩,而大夏禮部官員俸祿是十兩。瀛洲官員驚呼,那麼少的銀子可怎麼活!

  他爹只好說,大夏吃喝不貴。絕沒有一餐要一兩銀子的道理。

  而今錦裕十年,他爹爹於京城禮部的俸祿已經漲到了每月三百兩,瀛洲禮部俸祿卻還是一百兩沒有動。

  對於俸祿三百兩的人來說,一兩一客的食物甚至可以說是非常便宜。但對俸祿一百兩的人好像也算不得非常便宜,因而東紫客棧才能依舊是那邊最華貴的客棧。

  遊記的結尾,司馬星嘆道,十年如夢,瀛洲不是不好,只是還是當年一成不變的瀛洲。

  而大夏已經什麼更好吃的更好玩的都有了。華都比瀛都繁華多了,再不行洛京、江夏玩也都比瀛都好吃好玩,賀蘭紅珠不僅好玩還有大漠風光。司馬星好游天下,下次再給大家介紹別的好玩的地方。

  莊青瞿躺在床上,嘆道:「這個司馬星,犟了十年終於嘴不犟了?」

  司馬星在大夏其實很有名。當年奚行檢是錦裕二年恩科的狀元,而錦裕一年的狀元就是這個司馬星。

  而且當年這個司馬星才十四歲,一考成名天下知。

  按說本該前途無量,可當年十四歲的司馬星雖是個長得一般的小胖子,但站在金鑾殿時,莊青瞿竟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絲自己當年瞧不起人的狗德行。

  小胖子面聖時裝得畢恭畢敬、舉止得體,只推說是身體有氣喘症無法做官。

  但後來烏衣衛一打聽,原來這科舉是他爹爹逼他考的,他爹爹答應他只要能高中,就送他去落雲國遊學。司馬星瞧不上大夏連瀛洲都不如,他要去落雲國改做落雲人。

  小小年紀就如此精打細算,不思報效國家只想獨善其身,當年可把莊青瞿氣死了,要求宴語涼嚴懲此人。

  宴語涼卻勸他說算了,說孩子還小,何況人各有志。人家想過好日子有什麼錯,又憑什麼攔他。

  好在錦裕一年的狀元是沒有了,卻還有更多一心為國、滿腔熱血的人才。錦裕二年更有奚行檢有徐子真。

  後來大夏逐年越來越好,莊青瞿也早都把這個錦裕一年的年輕狀元郎給忘了。如今突然發現,這人也不知為何沒有去落雲國,而是一直都在大夏,十年來啥正事也沒幹,無非是發發牢騷遊山玩水寫兩首陰陽怪氣的酸詩。

  這行為模式其實和江夏賊首幾個人有點像。

  可能是被江夏謀反的事情嚇著了吧,趕緊寫一篇東西表忠心。

  宴語涼:「但你看,寫的情真意切,至少表面看著是迷途知返了。」

  莊青瞿看著宴語涼。

  他也信司馬星其實是迷途知返。畢竟這十年來看著蒸蒸日上的大夏,再不迷途知返的人就是棒槌。

  他只是在想,阿昭寬恕一個人,給一個人醒悟的機會,是真的願意等他這麼久的。這就是天子的慈悲寬宥,尋常人真的望塵莫及。

  「青卿。」

  這麼想著,宴語涼突然湊過來。

  俊朗的臉上掛著一絲溫柔的笑,柔聲哄他:「前幾日青卿病倒那會兒,朕也不知說錯什麼,那時候青卿看著都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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