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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道,沈季青也會怕,他沒有退路,只要沈星闌舍了她,就可將他一網打盡。

  就在她做好心理準備,等著沈星闌下令放箭,卻聽到他讓人打開城門。

  茲事體大,底下的人自是不肯從,禁軍統領站在他身旁激動的說著什麼。

  大概是在勸他要以大局為重。

  蘇長樂有些恍惚。她與沈星闌成親近八年,說好聽是相敬如賓,實際上卻已降到最冰點。

  當年她不知慶功宴上的真相,更不曉得沈星闌也是遭人陷害,和她一樣茶水中都被人動過手腳,忘了是自己在神智不清下先行撩撥,逼得他退無可退潰不成軍。

  只以為他為奪弟妻不擇手段,無論他再如何解釋,為她和蘇家做了再多的彌補,她始終對他冷淡疏離。

  這幾年來他們分明沒有情份可言,為何事到如今他還是如此意氣用事的不肯舍?

  夠了,這麼多年來他對她所做的彌補已經夠了,她一點也不想他拿命來賠。

  棄江山保她,他必死無疑。

  蘇長樂定定的看著城牆上,素來殺伐果決從不對敵人仁慈,如今卻做出胡塗事的男人,忽然笑了。

  該死的人是沈季青而不是他。

  蘇長樂閉眼,狠狠地往前一撞。

  劇烈的疼痛和窒息感瞬間將她緊緊籠罩,身上所有的力氣都被抽空,再無力支撐她,身子倏地癱|軟。

  恍惚間,她聽見刀劍落地的哐當聲響。

  意識漸消,耳邊喧囂漸寂,縈繞鼻端的松木清香卻異常地清晰起來,原本輕擁著她的手臂猛地收緊,帶著顫|抖的懷抱,陌生卻又熟悉。

  年少時,這個人也曾這麼抱著她,眉眼溫柔,信誓旦旦的說要娶她為妻。

  當時她信以為真,用整個青春去喜歡他,很久很久之後她才知道,原來早在最初的接近,便都是別有居心。

  ※

  元慶十三年

  秋意微寒細雨霏霏,相府氣氛緊張,明月軒燈火通明,丫鬟婆子來來去去。

  蘇長樂從混沌中醒來,只覺渾身上下的每塊骨頭都疼得發顫,尤其是她的頭。

  她覺得奇怪,自己分明是撞劍而死,疼得地方應該就只有脖子才對,怎麼會全身像被千軍萬馬輾過一樣的疼。

  難不成死後沈季青便將她隨手一扔,放任兩軍踐踏?

  蘇長樂意識還不太清楚,耳邊除了來來去去的腳步聲外,還有著三兩交談聲。

  「落馬?囡囡怎麼可能落馬,她從小在邊關長大,天天跟馬兒在一塊,自小馳騁馬背騎術精湛,如何無緣無故落馬重傷?」

  這人的聲音……怎麼那麼像阿爹。

  「回大人,馬兒不知為何突然發了狂,姑娘騎術再好也架不住,若非四皇子捨命相救,姑娘恐怕凶多吉少……」

  「清風素來溫馴,何故發狂。」

  「不是姑娘自己的馬,是溫家的馬,姑娘和溫二姑娘一時興起,去了溫家馬場比試騎射,頭兩圈還好好的,再來便出了事。」

  「豈有此理,現在就去給本相備轎,本相要到大將軍府一趟。」

  「老爺,囡囡再過兩個月便要和四皇子成親,你萬不可能再平添事端,更何況囡囡和楚楚的感情那麼好,她要是知道溫二姑娘因而受罰也會難過。」

  「什麼叫平添事端?若非囡囡命大,這一摔恐怕連命都要沒,你看看囡囡的頭,都摔成了什麼樣。我蘇澤的寶貝女兒傷成這樣,我上門討個公道還錯了?馬是溫家的,他溫家今日必得給個交待才行!」

  落馬?成親?

  他們在說什麼,她不是早就被沈季青退婚,被迫嫁給了沈星闌?

  蘇長樂下意識抬手摸摸脖子,想確認一下有無傷口,卻才一動就疼得冷汗直流,細碎低吟出聲,「疼……」

  原本欲轉身離去的蘇澤頓下腳步,快步回到女兒榻前。

  他從小到大可從來沒聽女兒喊過一個疼字!

  那該死的溫彥辰,連自家的馬都管不好,要如何管好御林軍,明日上朝定得好好參他一本才行。

  蘇澤聽到女兒喊疼,簡直快要心疼死。

  蘇母已坐在榻上,滿眼不舍,道:「囡囡莫要亂動,你落馬時硌著了頭,手骨又險些被馬一腳踩斷,所幸四皇子救得快,太醫說只受了皮肉傷並無大礙,靜養些時日便好,要不然娘真的不敢想像你會如何。」

  蘇長樂認出母親的聲音,心頭一跳,忍著痛掙扎的睜開眼,果然入目便是娘親盈滿擔憂的面容,再往旁一看,負手而立不苟言笑的父親肅容也跟著落入眼底。

  她的眼睛驀地酸澀脹痛,一下子模糊起來。

  這是死前最後的幻境?是阿爹和阿娘來接她了?

  蘇長樂的性子從小就倔,不愛在人前示弱,就連前世被囚在天牢一年多的日子裡,都不曾掉過一滴淚,如今再見雙親眼淚卻突然流了下來。

  「阿爹、阿娘……」

  「囡囡哪裡疼?」蘇母見向來要強的女兒突然落淚,心疼得受不住,轉頭看向蘇父,「囡囡從小大到都不曾這麼哭過,如今哭得這麼厲害我實放心不下,老爺還是再差人追上太醫,讓他們回來給樂兒再瞧瞧比較穩妥。」

  蘇澤看女兒淚流不止的模樣,心也是一抽一抽的疼,點頭道:「皇后娘娘派來的太醫們才剛走不久,我這就叫人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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