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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日日點卯當值,冷煞著一張臉發呆,覺得這日子沒意思透了。

  於是他跟著夫人跑了。

  他去蘇州住了幾天,又去嶺南,老大一個尾巴追在人家後頭。督公看他簡直要兩眼噴火,偏還發作不得。連日奔波本該是磋磨人的,但一路遊山玩水,他沒空想起三皇子,反而長上些份量。

  在嶺南安頓好,葉恆又開始發呆了。夫人給他討了只小貓來,他嫌棄這沒有男子氣概,一個漢子抱著只喵喵叫的毛絨絨算什麼。在小恆爺心裡自己可是個偉岸男子,雖然出門總會引來各色的目光。

  嫌棄是嫌棄,但葉恆也算有了事兒做,有了這麼個小東西,他要給洗澡鏟屎,梳毛揉肚。有一回小貓吐了,急得他大晚上去拍醫館的門。

  督公和夫人神仙眷侶,他和小貓也歲月靜好,每日練功吃飯捉蝶捕魚,這日子唯一的煩惱就是總有人想給他說親。

  在外說葉恆是夫人的兒子,旁人看見他們家裡富裕難免有些心思。雖然葉恆少了一根指頭,但不用賣力氣過日子,少個指頭也就沒什麼關係,還有男子想和他結契兄弟的。葉恆實在招架不住,只好說還有個媳婦在鄉下,等著生孩子沒接過來。

  日子像流水一般過,但葉恆日日無所事事,總覺得還差點兒什麼,一天晚飯時候說,「夫人,我想去西域看看。」

  夫人不願意,但被督公說服了,「他這麼年輕,就在這一畝三分地打轉兒,能有什麼出息,趁歲數小多走走看看,也省的以後惦記。」

  他本想立刻動身,但夫人說西域秋冬太冷沙子埋人,等開春。想想有理,葉恆就留到了開春,但夫人又說西域春日風沙太大不好走路,日光曬人。

  天下父母心,孩子什麼時候離家都不能放心。

  於是葉恆留了一封信,趁著草長鶯飛好時光走了,大花貓不肯留下,蹲在他肩膀上跟他一起。

  他看過大漠,在戈壁灘水灑了,靠著挖草根和喝馬血才走出來,大花貓差點兒死在那兒。他見了最酷烈的日光,到處是灰禿禿的,得蒙著面,不然能曬脫一層皮。西域比不上國都繁華盛景,比不上江南細暖風情,甚至比不上被視為蠻夷之地的嶺南—那裡好歹有許多的荔枝,可以吃也可以釀酒。

  但葉恆就是喜歡西域,黃沙比什麼都乾淨。

  他太無聊了,也有少年遊俠的恣意,於是漫天黃沙流傳了一個左手刀的刀客傳說。行商的人都知道一個煞菩提,沙匪來襲時,煞菩提從天而降,一柄長刀斷死生,而後悄然離去。誰也不知道煞菩提誰,曾有人扯下過他的面巾,容貌綺麗勾魂攝魄。

  於是有人說煞菩提是個受了情傷的女子,也有傳說她是西域的亡國公主。葉恆無所謂這些傳說,但總有人擾他安寧,沙匪會冒充商隊遇險專門釣他,被他用□□轟了一頓。最好笑的是一個腦袋抽筋的小少爺帶著人在沙漠裡來來回回喊要求娶煞菩提,沒過幾天就受不住風沙回家了。

  後來朝廷不知怎麼回事兒,派了大軍把沙匪絞殺乾淨,這下葉恆沒事兒打發時間,行蹤更加飄忽不定。他天南地北四處溜達,給人趕過車,去遼東挖過人參,差點兒凍死在漫山大雪裡,除了國都,他哪兒都走遍了,一人一貓自在逍遙。

  見過山山水水大江大河,經歷幾次生死,京城的往事如同一段夢,三皇子不過是淺淺的痕跡,葉恆已經釋然了。只是聽到皇帝殺奸臣平西域的故事時還會忍不住駐足,然後搖搖頭離開。

  二十三歲那年,他從咸陽齋傳信,打算去嶺南看望夫人和督公。可撲了個空,嶺南的老家人說二人一路遊山玩水去了洛陽看牡丹。

  葉恆也優哉游哉地打馬去洛陽,他不知道此時洛陽城裡鋪天蓋地都是煞菩提的通緝令,賞黃金千兩,凡是蒙面的帶斗笠的都要掀起來瞧。

  一個月後,他剛進洛陽城門就被擒住了,半個月後,御駕親至。

  被這麼關著,葉恆也不著急,天天跟大花貓搶炸小魚吃,再不然就是給看守他的衙役講鬼故事。每日好吃好喝伺候著,他和大花貓在大牢里養得油光水滑,他連臉上風吹的細紋都沒了。

  於是皇帝千里迢迢趕來就看到這樣一副場景,葉恆大岔著腿靠在蜀繡的墊子上,拿小魚乾逗大花貓,大貓半眯著眼睛打瞌睡,尾巴一甩一甩的,根本都不理他。

  「看來你過得不錯。」皇帝踱進來,木頭臉上無喜無悲。

  葉恆早就聽出有人來了,但懶得搭理,現在不得不打個照面。

  「草民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翻身下炕,動作毫不遲疑俯身大拜。

  他心裡覺得自己當年眼光實在差勁,現在這人老得說是自己爹都有人信。

  皇帝沒計較他故作姿態,把他安置在了行宮,「你跟朕回宮。」

  葉恆沒說行或者不行,只問督公和夫人在何處。他這段時間不是不能逃,一直留著就為了問二人安危。

  其實寧原道和樂游沒在洛陽,他們早溜達去瓊州了,給葉恆留的信被人截下。皇帝一收到葉恆傳到嶺南的消息就買通老家人騙他去洛陽。

  皇帝坦坦蕩蕩告訴他這一切,「我本想放你走,但想了幾年還是捨不得,你又慣會作死,我不放心你在外面。」

  他毫無愧怍,似乎葉恆是他放出去的一個風箏,想放就放想收就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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