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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呸呸呸,大半夜的說這些不吉利的幹什麼。秋欣然心中腹誹,見他朝自己伸著手遲遲沒有收回去的意思,到底敗下陣來將手放了上去。

  馬上的人目光中一絲笑意一閃而過,緊接著手上用力,就將人拉到了馬上。秋欣然騎術不精,又是頭一回與人共騎,剛一上馬就顯得十分緊張。還未坐穩,下意識就想彎腰抱住馬脖子。坐在她身後的人拉著韁繩,一手在她腰上輕輕攬了一下,叫她坐正:「別動,摔不下去。」這一聲像在耳邊似的,秋欣然瞬間僵直了脊背,一動不敢動。

  夏修言收回了攬著她側腰的手,重新握住韁繩輕輕抖了抖,二人身下的馬兒便緩緩邁開步子,朝前走了起來。

  秋欣然試圖轉移一下注意力,清清喉嚨開口問道:「侯爺怎麼不坐馬車回去?」

  夏修言淡淡道:「梅雀衣衫不整,我在車裡,她不免難堪。」

  秋欣然一愣,沒想到是這個原因。才想起他世家出身,在禮節上受過良好的教養,但是能對樂坊女子也做到一視同仁,已遠勝尋常權貴許多。她心中有些感慨,原本僵硬的身子也放鬆了些,微微笑道:「侯爺知禮守節,不但將馬車讓給梅雀,還捎帶騎馬送我,實在叫人感動。」

  夏修言聞言輕笑一下,未應聲。

  夜裡街道寂靜無聲,沿街店鋪掛著燈籠,給空曠的街道籠上一層昏黃的光。馬兒閒步在石板道上,馬蹄聲清晰可聞。正是仲春,夜風吹在臉上一陣暖意,夏修言察覺到坐在身前的人不安地動了動身子,低頭去看,見她抓著韁繩的手背上幾道抓痕,皮膚微微泛紅。

  「你這是叫野貓撓的?」他若無其事地開口問。

  秋欣然怔怔,過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問的什麼,於是不大好意思地開口道:「我碰上飛絮皮膚就要見紅,在山裡待得久了,差點忘了每年這個時候正是長安漫天飛絮的時節。」她想到這兒,隨口問道,「西北可有這東西?」

  夏修言稍稍遲疑,過了片刻才回答道:「沒有。」

  「那當真不錯,」秋欣然神色間一絲艷羨,「我十年前剛來長安就碰上飛絮時節,心裡後悔得緊。又收到去了邊塞的同門來信,說西北水草豐茂,牛羊成群,與尋常所見大不一樣,為自己沒能同去很是惋惜了一陣。」

  「你原本要去西北?」

  「不錯,可惜我師父說我性子跳脫,該好好打磨一番,這才著我來長安,將我託付給了老師。」她說到這兒又突發奇想,「不過我若是當初去了西北,大概就會晚三年才會遇著侯爺。」

  夏修言卻淡淡道:「你當初若是去了西北,或許一輩子都遇不著我。」秋欣然噎了一下,想起如果不是因為她那一卦,他或許現在還在長安,可不是一輩子都遇不著他嗎,不由訕訕:「可見『緣』之一字,果真玄之又玄。」

  夏修言聞言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竟點頭附和道:「不錯,我與道長確有幾分緣分。」

  這話題有些危險,秋欣然忙顧左右而言他:「侯爺帶梅雀回去之後可有什麼安排?」

  「為何這麼問?」

  「今晚有下人傳訊,說梅雀請我去品冬院一見,難道不是侯爺故意安排的?」

  「何以見得?」

  「我猜侯爺今晚遣人傳訊要我去品冬院,是認定我撞破吳朋行事不會坐視不理,必定會帶梅雀逃出來。結果中途出了些岔子,於是又在涼亭同七公主說那些話故意叫我聽見,等我將她帶出來,你又剛巧坐車到這兒接她回去。」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秋欣然搖搖頭,收斂神色,語氣也認真起來:「我不知道,不過無論因為什麼,梅雀年紀尚小,希望侯爺能夠放過她。」

  夏修言臉上的笑意也消失了:「你覺得今晚是我設計梅雀去找吳朋?」

  「七公主不會注意到一個樂伶的來歷,她要報復吳朋,也不會用這麼曲折的法子。」

  梅雀說是蘭蕙去找餘音將她帶回了芳池園,她那時就猜這恐怕是夏修言授意。梅雀在湖心亭中唱的那出戲是吳朋過目點頭的,吳朋酒里下藥是七公主安排人準備的,梅雀無故失蹤是秋欣然帶她離開的,再往深處調查,今晚設宴也是吳朋自己的主意,雖說設宴的名目是為了恭賀定北侯喬遷和鄭世子回京,可那吳家的宅子也是她看的風水選的府邸,不會有人想到這些和定北侯有關。

  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哪?或許因為這些人都曾得罪過他,又或許夏修言想要對付的本就不止這些。

  二人不知不覺間已到了何記飯館外。秋欣然從馬上下來,站在台階上面對著坐在馬上的男子,見他神色冷若冰霜,坐在馬上望著自己:「你既然這樣想,為什麼又會眼看著我帶走梅雀?」

  「因為……」秋欣然遲疑一下,過了片刻才抬頭看他,「在我心裡,侯爺和七公主還是不一樣的。」

  她原先以為是李晗如安排的這一切時,並未覺得如何;但當她想到背後的主使或是夏修言時,卻感覺到了失望。她忍不住想起那個曾說過「金銀玉器再好也不過死物,如何能同人命相比」的少年,那樣的少年人實在不該變成一個會將人命當做籌碼來算計的冷酷模樣。

  夏修言心中五味雜陳,一雙鳳眸盯著階前的女子心中幾股情緒交錯起伏,捏著韁繩的指骨「咯噔」一聲。只覺得眼前的人一句話叫他心如寒冰,正起惱意,下一句話又如春風化雨,叫他恨也不是,喜也不是,偏她還一臉正直無辜,彎腰朝著自己拱手道:「我勸不了梅雀放棄替餘音報仇,更不會勸侯爺放下仇怨。但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螻蟻之怒,卻如飛蛾撲火,最後只會傷及己身。侯爺也有過任人擺布,無能為力的時候。以己度人,望您能念在稚子無辜的份上放過她。」她說完久久不曾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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