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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欣然嘆一口氣:「最近都外頭怎麼說?」

  原舟隨口道:「說什麼的都有。你卦名在外,還是有不少人相信你說的就是天命。但朝中反對者為多,有人說你這是挾私報復, 說聖上若當真聽了你的話就是聽信讒言, 妄殺忠良。」

  「誰這麼大膽子?」秋欣然目瞪口呆。

  「就是畢大人。」

  「……」

  「不過夏世子昨日聽說此事,主動入宮請纓,跪請出兵。聖上到底還是准了, 應當不日就會下旨命他領兵琓州。」 原舟感慨道, 「現在外頭人人都在誇讚夏世子忠孝雙全, 夏家滿門忠烈。我看戲園子出個很快就要出個新本子,你就是那唱白臉的媚上奸臣,他就是英武不屈的俊秀武生。」

  「……」

  秋欣然看著手上剝了一半的核桃, 頓時就沒了胃口,悻悻地拍了拍手上的殘渣:「這麼說倒還是我成全了他,他是不是該謝謝我?」

  原舟看她的眼神如同看著一個缺心眼,過一會兒才斟酌地問:「聽說夏世子三日後出發,你要去城外送行嗎?」方才還略帶不服氣的少女立即慫了回去,目光游移:「咳……我頭疼得厲害,恐怕還要好好休養。」

  夏修言走的那天是春日裡一個露水未消的清晨。

  他站在城樓上望著列隊等在城外的兵馬,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還在琬州的時候,夏弘英每回去軍營都會帶上他。從琓州的城牆上往外看,能看見萬里的平原,那時候父親問他:「言兒以後想幹什麼?」

  「想打仗。」他由男人牽著手站在城牆後,仰著頭說,「把那些迖越人趕回去。」每當這時夏弘英就笑起來,他會彎腰把他抱在自己的懷裡,好叫他看得更遠些,對他說:「你爹可不會把這個機會讓給你。」

  等他再大些的時候,夏弘英就不這麼問了。他開始顯得憂慮又心事重重的,父子二人騎著馬從城外回來,夏弘英就會問他:「言兒日後想留在琓州還是回長安去?」那時正是黃昏,塞外的落日半掛在空中,好像還能聽見風掠過草尖的聲音。半大的少年騎在馬上從遠處收回目光,想一想說:「琓州。」

  男人頓一下,恍若不經意道:「你娘或許會希望你回長安去。」

  少年踢了下馬肚子,丟下一句:「你若知道我娘想什麼就不會是今天這樣了。」說完留下個背影朝城門跑去。

  再後來,他從琓州離開的那天坐在馬車上。隨車的小廝站得遠遠的,看父子兩個如對峙一般在車裡車外僵持許久。夏弘英最終敗下陣來,剛開了口:「你回長安以後……」

  「有什麼以後,左右不過是有一天過一天就是了。」坐在車上的少年賭氣似的冷淡地打斷他。夏弘英一僵,嘆了口氣:「我有時候想,你若不是我與明陽的兒子,或許倒快活些。」車上的少年像是叫人踩了尾巴的貓,豎起一身的毛不可思議地盯著他:「你——」他氣得不輕,又說不出來狠話來,半晌將車帘子放下來沖遠處的小廝喊:「我們走!」

  馬車動起來的時候,夏弘英又喊了他一聲。車夫忙停下車,夏修言坐在車裡沒有動彈,半晌才聽見車外男人說:「爹在這兒等你回來。」他最終也沒有聽見車裡傳來的回應。

  馬車行過黃沙大漠,平原峽谷一路到了繁花似錦的長安,現如今他終於要回去了?那個說會等他回去的人卻生死不明。

  夏修言心想:那人一向說話不算數,但只要這一回能守約,過往種種在他心裡皆可不作數。

  「夏世子。」

  下到城牆下時夏修言忽然聽見有人喊他,回過頭看見站在身後身著道服的少年時微微一愣:「原押宿?」

  「我聽說世子今日離開,想來送送你。」他邊說邊轉頭看了眼四周,才發現這附近只有他一個,頓時有些發愣。夏修言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宮中昨日已設宴踐行過了,今日離京不打算驚動旁人。」

  「原來如此。」原舟有些尷尬地乾笑一聲,他平日裡並不同夏修言打交道,自然不知道這事。原以為今天多半是史勐走時那樣場景,到時自己在人群里上前道個別倒也不顯得突兀,如今這樣卻是著實有些刻意了……

  夏修言看他一眼,見少年木簪束髮,穿著一身雪青色的道服,十分眼熟,想來應當是他們師門裡的道服。他頓了一下替對方解圍道:「隊伍就在外頭,原押宿既然來了,不如就送我到那兒吧。」

  原舟一愣,忙微笑道:「自然好。」

  二人一路無話默默朝著城外走去,原舟平日倒也不是個笨嘴拙舌的,只是如今只他們兩個,倒一時不知說什麼了。

  等到了城外,夏修言回過神與他告辭:「多謝原押宿,就送到這兒吧。」

  原舟同他拱手:「世子此去一切小心,望諸事順利凱旋迴朝。」

  「承你吉言。」

  原舟又慢吞吞道:「臨行前在下也沒準備什麼東西,不如送世子一道平安符吧。」他從袖子裡取出個疊成三角形的黃色道符來遞給他,夏修言接過一看,扯了下嘴角:「這平安符我府上也有。」

  這倒是出乎意料之外,原舟好奇道:「這是我師門所畫的道符,世子從哪兒來的?」

  「府中老奴有段時間夜裡睡不好,得秋司辰贈了兩個。」

  原舟沒想到他會主動提起秋欣然,一愣之後連忙道:「原來如此。聽聞世子今日離京,師姐本也要來送送的,不過大夫勸她傷好之前多加休養,這才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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