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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修言垂著眼不知在想什麼,過了一會兒才低聲道:「冬天的時候,迖越人有時會騎馬夜襲村莊,他們搶走村里一年的收成,再擄走年輕的女人,一把火燒了村子。村裡的男人就套上繩子拖在馬後,半路將屍體拋下,揚長而去。第二天戍邊的將士幫忙去找屍體再運回來,若無人認領就聚在一起一把火燒了。」

  秋欣然大概是很難想像那個場面的,她艱難道:「我聽說自從夏將軍去後,琓州太平了很多。」

  夏修言喃喃道:「西北太大了,一個琓州城守不住一片西北。」在宮裡他從沒跟人說過這種話,不過跟秋欣然可以,因為他說完,對方就一臉茫然地問他:「你怎麼突然說這個?」

  夏修言看她一眼:「方才那兩個里其中一個是迖越人。」

  秋欣然一愣:「你怎麼知道?」

  「他們給繩子打結的手法是迖越人常用的。迖越人擅長騎射和肉搏,方才死的那個用得也是迖越人摔跤的手法。」

  「在你藥里下毒的也是他們?」秋欣然又忙問,「對了,你把術兒怎麼了?」

  「術兒是誰?」

  「就是花木房的那個小太監,每日來你宮裡給花木澆水的那個。」

  夏修言一愣:「那些話是你教他說的?」

  「什麼話?」秋欣然也叫他問得一愣,「我只叫他把盆栽送回去,想看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藥里叫人下了毒。」

  夏修言臉色很差,他自然聽出那小太監話里的意思,之後還特意叫人去打探了一番他的身份,結果手下回來稟報此人並無什麼特別的,幾天下來也沒見他與什麼人有暗中的來往,夏修言今晚這才扣下他準備將他身後的人引出來。

  秋欣然見他滿臉山雨欲來的神色,心中一驚:「你不會當真將他怎麼了吧?」

  「我將他殺了,你能拿我怎麼辦?」

  秋欣然聽不出他這話是真是假,一時接不上話來,只能愣愣看著他。夏修言又接著說:「你以為宮中死了一個小太監是件多麼了不得的事情嗎?你知道這宮裡悄無聲息地死過多少人嗎?」他冷冷道:「你是有些小聰明不錯,但這地方,死得最快的往往就是那些自認有些小聰明的人。」

  秋欣然叫他一番話給訓住了,畢竟從小到大她實實在在沒叫人這麼教訓過。她下意識要辯駁,但發現他說的確實是實話不假,她今晚跑去瑾和宮找他的時候,就是滿心滿眼的後悔,若是術兒因為她的自作聰明而丟了性命,那她難辭其咎。

  「所以你究竟把他怎麼了?」她氣惱道,因為心虛倒帶出幾分撒嬌的語氣來。夏修言撇過頭不搭理她,秋欣然見他這副模樣便知道術兒的性命應當是無恙了,頓時鬆了口氣,挪了點位置到他身邊也靠著樹幹坐下了。

  她往邊上一坐,夏修言便立時有些嫌棄地皺皺眉,往旁邊挪了挪位置。秋欣然好笑道:「幹什麼呀?你不冷嗎?我又不挨著你。」

  她剛說完,一陣夜風吹過,夏日白天酷熱,夜裡卻還有些涼,尤其是在山裡,風吹來更是帶點蕭瑟。夏修言或許也覺得她一個姑娘家都不在意,自己卻這般躲躲閃閃倒像是落了下風。

  他瞥了眼過去,餘光見她似乎是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看上去已困頓極了,像是某種溫和無害的動物。他頓了一頓,終於又將身子往回側了些,今晚第二次冒出了這個念頭:她今晚活著於他來說倒不算壞事,若只有他一個人,這夜裡著實冷了些。

  第11章 宜談心

  月上中天,不知是什麼時辰了。伴著一聲長過一聲的蟬鳴和潺潺的山澗聲,秋欣然眼皮打著架,腦袋一點一點的直往下掉。

  夏修言其實也早已困了,但第一回 在這樣的野外過夜,回想起今天發生的事情,不禁心緒縱橫,只覺得一陣心煩意亂。這時再看身旁如同毫無心事的少女,不由有些意難平。

  於是他用手肘捅了捅一旁的人:「夜裡你睡在這山里就不害怕嗎?」

  秋欣然半夢半醒間,叫他搖醒了,神色還有些茫然,聽他這樣問,又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回答道:「我從小住在山裡,你說我怕不怕?」

  「你為什麼從小住在山裡?」

  秋欣然理所當然道:「因為我師父撿到我的時候就在山裡,我師父也住在山裡,所以我自然從小住在山裡。」

  夏修言此前不知道她的身世:「你是個孤兒?」

  「不是孤兒怎麼會在山裡學這個?」秋欣然這話答得頗有些沒心沒肺,但說的也算是事實。九宗雖是個大門派,也不乏有許多世家子弟上山學藝,但這些人多半集中在文淵、金石、藥宗、劍宗這些地方。會拜入卜算宗的,多半是求個棲身之處的孤兒或者為將來出師後有個一技之長傍身的弟子。

  她分析道:「雖說當今聖上喜歡尋仙問道,但對大多數人來說,這算不得正途,還是不如學一門踏踏實實的手藝來的靠譜。」

  夏修言向來對這些神神鬼鬼之說沒什麼好感,也覺得六爻之術多是蠱惑人心的騙術,因而聽她此言不由涼涼道:「你既然知道為何還要學這個?」

  「因為我同他們不一樣,」秋欣然頗有些嚴肅地看著他,抿了個不大好意思的笑,「我師父說我是九宗卜算這一輩最有出息的,天生就要幹這個。」

  以為她要說出個什麼不同尋常的夏修言一時間竟半晌沒接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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