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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嘩啦」一聲,岑西平躍出水面,並不需要繩子便上來了,濕答答的落在岸邊,像只落湯的公雞,卻絲毫不見頹態。

  「你找死啊?」她怒罵。

  身姿挺拔的男人渾身濕透,帶著寒氣滴著水走近她,在隔了些距離的位置停下了,冰水順著他端方的下頜角淌下來,嘴唇青白,瞧著就叫人發寒。

  偏他自己咬緊牙關克制著渾身顫抖,手裡握著個什麼也一直沒撒開。

  葉眉驚得也顧不得傷心難過,皺著眉道,「房裡有火盆,先去烤著。」

  她拿了兩套棉布衣服丟給他,「沒你的衣服,隨便你怎麼撕怎麼改,先把濕的換下來。」

  岑西平走去屏風後面,三下五除二撕了那幾件衣服,不能說是穿上,確切的講是用那些布料把渾身上下包了起來。

  葉眉忍不住問,「這天氣跳進水裡,你不要命了?」

  他沒搭話,攤開手心,把裡面東西放在火盆邊上烤乾。

  「荷包?」葉眉不敢相信,但那兩隻長得橫看野雞豎看鴨的鴛鴦,怕也是沒誰能繡出來個同款了。

  「嗯。」岑西平點頭。

  「你有病吧?大冷天跳下水去撈個荷包?」話一出口,她隱約想要收回。

  岑西平站起來走到她面前,高高的有些壓迫感,「是挺有病的。」

  「可這荷包,世間再不會有第二個了。」

  葉眉執拗的別開眼,他也沒再多說,兩人眼神交錯而過。

  一輩子太長,能叫人心甘情願犯病的,卻不多。

  葉眉到底是扮成了小太監,跟著岑西平進宮一趟。

  她遙遙見了父皇,怕他龍體初愈,受不住大喜大悲,不敢上前表露身份。皇后靈柩前一直不缺人,她也只能隨著岑西平跪拜一番,沒法上前端詳母后。

  想起離京前拜見母后那次,竟成了最後一面。

  心裡縱然有怨,到底也是從小悉心將她寵大的人,更何況她當時不也是一心想要離開這是非之地麼。

  她已經想不起最後與母后說的是什麼了,但當時寒心,想來也不會是什麼好話。

  垂著頭跟在岑西平後面一路走,眼裡模糊不清也不知到了哪裡,眼淚一顆一顆砸下來,恨著老四那些不安生的狗腿子,也隱隱對老七有些怨氣。

  她吸了吸鼻子,猝不及防撞上個人牆。

  心下一慌,正要退開,一隻手輕輕搭在她的肩頭上,有沉悶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這裡沒人,不用憋著,想哭就哭吧。」

  挺正常的一句話,突然就戳中了她。

  於是不負他望的哭了個夠。

  皇后出殯之後,葉眉在城門口見到葉錦幾次。

  因都是隨著岑西平悄然進城,他並沒發現她。

  她問岑西平,為何老七逼宮謀反這麼大的罪過,父皇也只是將他貶去守城門,母后那處也沒任何處理,岑西平佯裝不知,道是皇上顧念著夫妻之情,七王爺誠心悔過,皇上惜才。

  就叫她以為還有那麼一個親人吧。

  …

  遇到葉錦時,他已升任大理寺少卿。

  見到「死而復生」的姐姐,葉錦表情複雜凝重,有驚喜有歉疚,最終吐了口氣,帶她去了個不被打擾的地方,將所有一切都說與她聽。

  「……這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葉眉聽完,只是怔怔說了句。

  確實,不論從小母后對老七近乎嚴苛的態度,還是老七對母后的順從、母后意外之死、父皇的既往不咎,所有這一切都說通了。

  葉錦忍不住環住她的肩膀,他恨皇后,卻從來不恨葉眉,從小爹不疼娘不愛,可這個二姐是從沒叫他失望過,母后罰他時,二姐總會說好話求情,以致於後來皇后罰他總會刻意避開二姐,二姐大大咧咧卻從來不傻,太傅只要誇了他一句,回來就能被她添油加醋出來一百句說給皇后聽。

  「二姐要是沒法原諒我,給。」他遞過匕首。

  葉眉嘆氣將刀子丟到一旁,恨弟弟嗎?他明明才是那個最可憐的人,怪母后嗎?她愛而不得才醉心權勢,怪父皇嗎?他何不是希望與一心人共白首?

  她抱住葉錦,「老七,這些年,委屈你了。」

  「以後記得要雨露均沾,別讓女人們爭風吃醋做蠢事了。」

  「爭權奪勢沒有贏家,母后與你母妃的恩怨,就了結在你我這裡吧。」

  岑西平在外面等她,見她一臉平和的與葉錦前後腳出來,大為意外。

  「二姐準備什麼時候進宮見見父皇?」

  「這兩日就去,我已經叫阿深先與父皇說了實情,免得他過於激動傷身,我會與他們一道去滇南,這次去,可能短期之內就不回來了。」

  「什麼?」岑西平比葉錦的反應還大。

  葉錦看了他們二人一眼,心下瞭然,出了這麼些事,二姐出去散散心也是對的。

  「就麻煩平西王照顧好二姐了。」他躬身行了個大禮。

  「二姐,」他最後叫住了葉眉,岑西平會意的繞去馬車後面。

  「怎麼?」葉眉問。

  「二姐與我都可以放下恩怨,有些陳年舊事,也該一併揭過了。」他瞟了一眼馬車,「順了母后的意暫把東宮讓給老九,是我最後悔的事,如今我沒得回頭了,但二姐,你還有得選。」

  葉眉在風中望著葉錦離去的背影默然半晌,直到身上披了帶著溫度的披風才叫她恍然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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