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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成杞呢,犧牲他也無所謂嗎?」

  「自然——假使他阻礙我的話。」

  「可你終究輸了,還失去了一個最愛你的人。」

  「是,我輸了,我技不如人,這個我無話可說。所以事到如今,要殺要剮都由你的便。」蘇無衣伸直脖子,拿出快刀斬亂麻的勇氣,預備決然赴死。

  「很好,那本宮就成全你。」江莫憂擺了擺手,便有容心端著一個暗赤色的托盤上來,上頭是兩杯澄明液體,也許是酒。

  倘若是酒,那一定是毒酒,蘇無衣眼睛瞟著,頸部的皮膚不禁起了雞栗,嘴唇也微微顫抖起來。

  看來她還是怕死。江莫憂微笑道:「蘇無袍向我請求饒你一命,我本該看在他份上饒你不死,不過你這個人實在可惡,叫我輕輕放過未免太不甘心,我只好想了個折中的法子。這裡的兩杯酒,一杯有毒,一杯無毒,你自己選一杯吧,由老天爺決定你該不該死。」

  蘇無衣的手顫抖得更厲害,她一會拿起這杯,一會碰觸那杯,拿起放下,始終難以決定。

  江莫憂輕笑道:「你最好快點,我可沒耐心等下去。」

  蘇無衣狠一狠心,端起其中一杯酒,正要一氣灌下去,忽然瞥見斜刺里一隻灰色的老鼠跑出來。她靈機一動,將那杯酒潑在老鼠身上,靜觀其變。那可憐的小耗子砸吧了兩下嘴巴,終於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原來這杯是毒酒,蘇無衣高興地拿起另外一杯,一飲而盡。很好,她還是撿回了一條命。

  她臉上的笑容沒有持續多久,腹部傳來的劇痛提醒她這杯酒也有問題。她痛楚地捂住肚子,艱難地躬下身去,嘴裡含糊地道:「怎麼會……」

  「很抱歉,兩杯都是毒酒——我騙了你。」江莫憂臉上的笑像罌粟花般綻放,詭異而嬌艷。

  蘇無衣難以置信地望著她,那難言的痛楚卻使她說不出話來。她像一條犯了胃痙攣的蛇般,在地上蠕動著,扭擺著,最終歸於靜止,成為一具沉默的軀幹。

  這一絕代妖姬——至少她自認為如此——終於香消玉殞,結束她光輝燦爛的一生。

  江莫憂盯著地上的屍身看了半晌,終於發聲:「來人,傳本宮的懿旨,貴妃於牢中暴斃,著遷出宮外厚葬。」

  ☆、終章

  蘇無衣是在一陣顛簸中醒來的,她發覺自己身在一間封閉的馬車內,車子不大,也不豪華,連舒適也稱不上,放在平時她是會狠狠抱怨的,可現在她顧不上這個。

  她迫切地需要知道自己死了沒有。

  她揎起袖子,在自己胳臂上用力掐了一把,真的很疼,看來她還是有感覺的。不過也說不準,也許鬼也有知覺呢?

  她努力用腳抵住兩邊的座椅,勉強保持平衡,她試圖將頭伸出去,厚重的帘子打在她光潔的脖頸上,一陣刺癢。

  馬車行駛在一條偏僻的小道上,兩旁荒木稀疏,地表多砂礫。她不確定自己有沒有來過這裡,想來是沒有的,不然她理應記得。

  蘇無衣將手攏成喇叭狀,大聲朝前喊道:「喂!車夫,麻煩你停一下。」緊閉的車廂中猛然探出一個人頭,是會讓人嚇一跳的,好在並無人瞧見。

  馬車未停,仍以飛快的速度繼續前行。

  趕車的也許是個聾子。

  也許是個鬼差呢,這麼急急忙忙地送她往陰曹地府報到去。蘇無衣心頭升起一陣隱隱的恐懼,她聽說陰間的刑罰比陽間猶甚,也許在那裡受的罪更多。她鼓起勇氣道:「喂,你再不停,我就直接跳下去了!」

  那人一扯韁繩,馬匹幾個趔趄後,終於停下來。蘇無衣再不猶豫,提著裙子利落地從車上下來,一溜小跑到得前頭,她要看看這趕車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她更怕見不到人影,萬一是輛空車,那就細思極恐了。

  好在是有人的,但不知是不是活人。那人戴著一頂寬大的帽子,帽檐低垂,將眉眼稀稀蓋住,只能瞧見一條清晰的下頜線。他身上的衣裳想必是質料很好的,然而經過長久的奔波,自然不如起初那樣光鮮了,看著難免落魄。

  這人的輪廓倒有幾分眼熟,她一時也想不起。蘇無衣壯著膽子道:「請問您是……」

  那人緩緩掀起帽子,蘇無衣的心提到嗓子,她害怕見到一個無臉人,那樣她真會嚇死的——假如她還沒死的話。

  她終於見到那人的五官輪廓,非常熟習的臉——是成杞。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小心地問道:「成杞?」

  「是我。」成杞的聲音是凝結的水,堅固的冰,沒有熱度,可是令人莫名放心。

  「你是活人?」

  「我是,你也是。」

  原來她還沒死,江莫憂不曾殺死她。蘇無衣覺得全身的骨肉都失去支撐,說不上怎樣的一種感覺,她想笑,身子卻軟軟地倒下去。

  成杞及時地拉住她,他的臂膀是堅實而有力的,一下子將蘇無衣扯進他懷裡。

  他大約出了不少汗,身上有一股汗酸氣夾雜著牲畜的臭氣,自然稱不上好聞。他不再是從前那個翩翩佳公子,可是蘇無衣從未像現在這樣需要他,她虛弱地偎在這個人臂彎里——這回倒不算假裝,她幾天幾夜不曾飲食,的確有氣無力:「你是來帶我走的嗎?」

  「是。」

  「去哪兒呢?」

  「哪兒都好,只要你願意跟我走。」成杞的氣息像山間的風,輕飄,淡漠,無處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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