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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言聽憑外頭人心浮動,如同事不關己般。她現在連玉茗殿都很少出,終日縮在自己宮裡,閒時寫兩筆字,剪兩枝花,日子過得平淡而悠然。

  亦很少有人來擾她,除了這一日,小安子通報,有客至了。

  卻是許久不見的靜宜。臥床這麼久,她的臉色蒼白得近乎剔透,在昏暗的殿中散發著皎潔而不切實際的光,身形更是消瘦得不盈一握,讓人慶幸殿內無風,不然一吹就倒地了。

  玉言忙上前拉住她的手細看,「你不是在養病嗎,怎麼突然跑出來了?」

  靜宜的眉眼依舊清晰明澈,她淺淺笑道:「久病成良醫,聽說你也病了,我就來看看你。」

  ☆、奈何

  玉言訕訕地收回手,「我有什麼病?」

  「心病,瞧你最近總是一副鬱鬱寡歡的模樣,人也憔悴了不少。」

  「果真如此嗎?」玉言情不自禁地撫上臉頰,女子總是在乎自己的形貌,她取過銅鏡照了一照,兩顴瘦得有些突出了,嘴唇也無血色,果然比先前減了生氣,人也不大有精神。她勉強道:「珏兒最近哭鬧得厲害,難免多費了心神。」

  「照顧孩子自然疲累,但更令你煩憂的恐怕還是陛下吧?」靜宜一針見血。

  玉言無話可說,只輕輕別過頭去。

  靜宜嘆了一口氣,「領我去看看珏兒吧。」

  比起初生時的瘦小模樣,寧珏已經長大不少,人也變得玉雪可愛,白皙光潔的臉頰讓人看著就想捏上一把。

  連靜宜也愛不釋手。她將寧珏從搖車裡摟起來抱了一會,病久了的人,手上沒有力氣,她很快又重新放回去。靜宜將一個金燦燦的長命鎖掛到他頸上,輕輕拍了拍嬰兒的臉頰,笑道:「我沒什麼好東西,只有送些俗物聊表心意。」

  玉言亦笑,「正巧,我是個俗人,只要值錢,我可不管什麼俗不俗的。」

  兩人笑了一回,靜宜沉默著道:「你心裡是否對陛下有怨怪之意?」

  終於還是說到這個話題。玉言淡淡地道:「他是天子之尊,我怎敢怨懟天子?」

  「可你的確如此。」靜宜嘆道,「不然不會不肯見他。」

  「你是來替他做說客的嗎?」

  「你知道我一向避世養病,誰都不肯見的,更遑論陛下?可我雖遠在山外,這宮裡的一舉一動仍不免傳到耳里,我知道你不快活,若非當你是個摯友,也不肯輕易來勸你。」靜宜有些悲憫地道,「你和陛下相知已久,他的為人你怎會不清楚?連我這個外人都看得明明白白,反倒是你當局者迷了。」

  玉言梗著脖子道:「或許我是一時糊塗,那麼他更糊塗,糊塗到做過的事還不敢承認,我不要這樣沒擔當的男人!」

  「你所謂的擔當是什麼呢?是忠誠,還是愛?」靜宜容色淺淡如遠山秋水,「論起忠誠,他一直對你忠誠;若論愛,他心中除了你別無旁人。至於此番的事,皇后的為人咱們暫且不了解,麗妃的野心卻是昭然若揭,焉知不是她們姊妹二人的詭計?」

  玉言冷笑道:「縱然是詭計,也要有人肯上當才行。」

  「他是否上當只是你的揣測,僅憑如此你就要定他的罪麼?」靜宜看著她道:「假使我說我設計引誘陛下,甚而有了陛下的骨肉,你是否相信?」

  「絕無可能。」玉言斬截地搖頭。

  「為什麼?」

  「因為你不是這樣的人——而我很了解你。」

  「那你為什麼不相信他?你我認識的時間並不比陛下更久,你對他的了解也不會比我少,僅僅因為事涉於己便看不清了嗎?」靜宜看著搖車裡的小手小腳,「珏兒還小,他需要一個深愛他的母親,也需要一個深愛他的父親,你與陛下一時置氣不要緊,若長久鬧僵了,受苦的將不止你們兩人——還有你們的孩子。」

  言盡於此,靜宜緩緩朝門外退去。玉言輕撫著錦被中柔軟的肢體,這是她的骨肉,也是寧澄江的骨肉,她無法忍受骨肉分離的痛苦,他何嘗不是如此?心念一轉,玉言開口叫住她,「靜宜,我答應你。」

  靜宜如願回頭,淺淺一笑。

  她素來是有決斷的人,一旦拿定主意,她決定去跟寧澄江說個清楚。補了點脂粉,又換了身衣裳,玉言便準備出發。誰知一推開門,看到的卻是古夢雪立在門外。

  古夢雪不好好在宮中養胎,來找她做什麼?玉言的愕然幾乎寫在臉上,連行禮都忘了。古夢雪卻也沒怪責她,凡是眼圈一紅,雙膝一屈便要跪倒在地。

  玉言忙上前攙住她,「娘娘您這是做什麼?快起來!」堂堂皇后給妃嬪行禮,讓人看見了成什麼樣子?

  古夢雪蒼白的面頰上淚珠險險滾落下來,「玉言,我是真沒有辦法,只能來找你了。」

  玉言順勢扶她到椅上坐下,「有什麼話娘娘明說便是。」她隱隱猜出幾分來意。

  「你知道我如今的境地,雖然有了身子,陛下卻從沒來看過我,外頭不知多少人背地裡嚼舌根呢……」

  玉言作出為難的模樣,「臣妾能有什麼辦法?這些日子,臣妾也很少見到陛下……」

  「不,你有辦法的,陛下一向最寵愛你,他定肯認真聽你一言。」古夢雪急急地握住她的手,羞赧道:「我知道,上次的事是我對你不住,但如今木已成舟,我只想好好把這個孩子生下來。我也不求多的,只想陛下偶爾看上一眼,不讓我腹中的孩子為人看輕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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