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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玫慢騰騰地勾手去碰他的臉。他的皮膚果然是冷的，像覆著一層薄薄的雪。
她本意只是要擦去他額頭上的汗，但他反而誤解了。於是他伸另外一隻手出來，覆蓋住她的手背。他的掌心卻是滾燙的。
這是一個無限依戀的姿勢，他仿佛想要讓這隻纖細的手永遠停留在他的臉頰，像是在挽留一朵夏日的花。
兩人相視一笑，在彼此眼中都看到自己的倒影。像海岸旁的沙礫互相交融，不分彼此。
比曼陀羅還要甜蜜的親吻還在繼續。他們的身體緊緊相擁。仿佛彼此都是溺水之人，抓著海面唯一一點光不肯放手。
交纏的呼吸之間，拿玫心想，她本來有很多問題要問他，但又好像一切都已經得到回答。她還有很多的話想要對他說，但好像語言在這一刻是多餘的。
她想要說，在遊戲裡，他們能夠相愛，是因為他們都不重要。
她是一個誤打誤撞進入遊戲的傻子，而他是一個被遊戲公司所奴役的AI。他們是平等的。
可是在現實里，他卻站得那麼高又那麼遠。他的天賦，他的身價，他的娛樂帝國，他的世界版圖……全部都是阻擋在他們之間的東西。
那些阻礙物像是一面巨大的鏡子。
即使她用力擊碎了鏡面，也只能在碎片看到自己，看到殘破的、不堪的自己，看到她的懷疑、恐懼和自卑。
其實她並不害怕被他忘記。
她害怕的是……她自己。
她到底是什麼？拿玫到底是什麼？
她是一個不合格的仿生人，是一個叛逆的殘次品。
與他在一起的時間是她人生的全部。但那卻只是他人生長河中，那麼短暫的一段路程。
但在見到他的一瞬間，拿玫理解了一切。
她所有的困惑、迷茫和悲傷——都隨著這場傾盆大雨而消逝。
她在他的眼中再一次看到了自己。
只有Valis。她想，只有Valis，是她曾經存在過的證明。
她是因為他才出現，但這並不可悲，這很……美。因為他們之間所經歷的一切，都並非是程序的設定。
她選擇了愛他。
她選擇了去拯救他，於是她……也終於被他拯救。
是這樣的選擇定義了她。
愛是她的自由意志。
她不需要再去逃離自己的命運。因為她的命運就在她面前。
Valis低聲道：「我愛你。」
拿玫：「我知道。」
「我愛你。」他垂著頭，皺眉望著她，以一種近乎於痛苦的篤定語氣，緩慢地重複道，「從來沒有哪一對情侶，曾經經歷過我們之間的事情。我想和你永遠在一起。」
拿玫：「我知道。」
她心甘情願地倚靠在Valis的懷抱里，雙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她的雙眼明亮又清澈，像一束盛放的梔子花，潔白的花瓣在雨夜裡舒展開來。
幽幽的香氣在空氣里瀰漫開，掩蓋了Valis身上頹唐的酒氣。他的眉心漸漸舒展。他像是醉了，又好像從未有過如此清醒。
「你是我的。」她終於笑了出來。
「你也是我的。」他回答。
「我的造物，我的救贖，我的愛人，我的，拿玫。」
2020.10.30
第122章 番外一：姐妹茶話會（上）
陽光從巨大的玻璃窗里傾斜下來, 照得窗前的兩人如同兩幅委拉斯凱茲的畫像。她們的側臉，畫筆般的輪廓，也被鍍上一層細密的金沙。
萬祺握著拿玫的手：「嗚嗚嗚, 你們倆真的太甜了吧，嗚嗚嗚我哭了, 神仙愛情嗚嗚嗚。」
拿玫：「嘻嘻。」
現實里的萬祺和遊戲裡並沒什麼區別。她依然是一頭栗色的大波浪，緊身短裙勾勒出撩人的曲線，看起來明艷而性感。
唯一的不同點在於，在這裡她是個大明星。因此她和拿玫見面, 也不得不約在本市著名的高檔會所, 唯有這樣, 才能避免被狗仔隊偷拍。
這是一家開在頂樓的咖啡館, 從玻璃窗里可以看到起伏的山巒和城市的天際線。
這令拿玫再一次意識到, 現實世界和坎梅斯確實是不同的。坎梅斯是陰鬱的，而這座城市卻從不缺少陽光。
咖啡館裡只坐著她們兩個人，萬祺包了場。
而拿玫過來的時候，她看到萬祺已經坐在窗邊, 一邊嘆氣, 一邊百無聊賴地翻厚厚一沓劇本。
萬祺發出了大明星的苦惱：「哎，破遊戲花了我好幾個月時間，出來還沒有休息幾天, 檔期一下子都排滿了。」
拿玫：「早知今日, 何必加入遊戲呢。」
萬祺痛苦地說：「不行啊，Valis是我的金主爸爸啊，是我經紀公司的大老闆啊。老闆有難, 我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拿玫：「……早安, 打工人。」
萬祺：「？」
原來有些人表面是快樂大明星, 其實是悲傷打工人。
但接著拿玫又想到另一件事：Valis是老闆，那她豈不就是萬祺的老闆娘了嗎？
她頓時用一種微妙而內斂的人上人目光看著萬祺。
向來神經大條的萬祺並沒有察覺。
萬祺開始纏著拿玫，讓她講述自己從遊戲裡出來之後的事情。
Valis曾經對拿玫說過，她的身份是最高機密。於是她不得不隱瞞了仿生人和頌藍的部分，信口開河地說自己打暈了一個工作人員，然後跑出實驗室，在街邊找了個小旅館躺平，快樂似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