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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殭屍從廢墟里站了起來。
他低著頭,一跳一跳。他的衣衫破損,身上滿是劃痕與黑血。
但他的步伐卻明顯變得飛快。
路顯揚突然間意識到:這個遊戲也快要結束了。
在即將坍塌的戲院裡,被強化的殭屍正朝著他們撲過來。
這是這個遊戲最後的關卡。
他也需要做點什麼。
他看了一眼萬祺。
她站在戲院的另一端,幾乎要將自己整個人都縮進牆壁里。她無助地看著自己。
不知是從哪裡來的勇氣……
路顯揚突然衝上台去,從滿地的灰燼里,用力地抽出了一根墨斗線。
過電的感覺再次席捲了他的身體。
那是極其強烈的、如同被針扎進肉里的刺痛。更甚於此,那是無數根利針在順著他的骨頭往裡鑽。
他咬著牙不肯鬆手,用對萬祺大聲喊道:「這是最後一隻殭屍!殺了他,我們就可以通關了!」
他正面撞了上去。
對方慢慢地抬起了頭。
但在那一瞬間,路顯揚的手卻僵住了。
他看到了一張自己近來時常會在夢裡見到的臉。
她長得很可愛,圓圓的杏眼,高高的雙馬尾。
但此時這張臉卻如紙一樣慘白。
她對著他張開了血盆大口,尖銳的犬齒發出了刺眼的光。
那是湖藍。
那是他的妹妹湖藍。
路顯揚緊緊地握住了墨斗線。
他難以形容此刻掌心的刺痛是來自哪裡。是因為手中的墨斗線,還是來自於——他的心臟。
湖藍朝著他撲了過來。
而他腦中刷地閃過了一行字:
「殭屍會殺死最親近的人。」
*
拿玫慢慢地從Valis的懷抱里站了起來。
她望著這張美艷的臉,漸漸意識到了什麼。
「我在想,我好像明白了為什麼你不會變成殭屍。」她說,「永遠也不會。」
Valis:「為什麼?」
拿玫:「因為,你是唯一的主角。只有你能將這一出《春閨夢》唱下去。你是那隻空棺材裡的唯一一張畫像。」
她凝視著Valis的眼睛。
他的眼中出現了某種近乎於悲哀的情緒。
但拿玫一時之間卻又分不清——那究竟是屬於他,還是屬於倒映在他眼中的她。他的眼睛清澈得像一面鏡子。他們在那裡不分彼此。
他是主角。
可是他卻被囚禁在了這張戲台上。
哪怕他已經死過一次,哪怕只有死人來聽,哪怕戲院已經被遺忘、被燒毀、無數次化為灰燼。
他也要繼續唱下去。
拿玫喃喃道:「你說得對,是我錯了。你根本沒有選擇。」
Valis溫柔地說:「沒關係。」
拿玫心想,她平時並不會這樣多話的。這多愁善感的情緒不知從何而來。
或許是因為她聽了太久的戲。
《春閨夢》。
一切都只是一場夢,死亡和愛情,都是夢。
凝視著那雙湛藍的眼睛,她感到了一種微妙的感同身受。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
冰塊一般的手指,觸碰到一張仿佛沾滿了糖霜的臉。Valis的臉。
難以形容的香甜令人感到眩暈。那溫度足夠讓冰塊融化。
拿玫:「你還想要過這樣的生活嗎?」
Valis溫和地說:「我從未擁有過另一種生活。」
拿玫:「好。」
她依然仰著頭。
另一隻手卻伸進了衣袖裡。
顫抖的手指,摸到了什麼硬邦邦的東西。
她將它抽了出來。
那是一把桃木劍。
「好。」拿玫重複道,「那我殺了你,幫你解脫。」
下一秒鐘,她高高地舉起了這把劍,洞穿了面前之人的心臟。
Valis依然在看著她。
他的目光很平靜,像是根本感覺不到痛苦。
但他的肉身像是一隻薄薄的、名貴的風箏,跌落在她的身上。
溫熱的血濺到拿玫的臉上。
她睜大了眼睛。
她從來沒有想過,原來死人的血也可以是這樣溫暖的。
桃木劍「砰」地一聲,無力地掉落在地上。
一隻顫抖的手,卻溫柔地撫上了拿玫的臉。
那隻手沿著她的臉頰慢慢向上。
最終小心翼翼地停留在一雙微微腫起的眼睛旁。
拿玫終於意識到,原來她臉上殘留的不止是血。
有什麼奇怪的液體,在不斷地從她的眼眶裡流淌出來。
她哭了。
「你的臉又髒了。」Valis輕聲說。
血和淚凝結在這張臉上,像一朵盛放的花。
他十分溫柔地將拿玫的眼淚擦拭乾淨。
就像是一個虔誠的信徒在凝視著人魚公主,雙手捧著從她眼中掉落的、明亮的珍珠。
拿玫的耳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但她根本無暇去聽。她哭得太厲害了。她的胸膛在不斷起伏,她在劇烈地顫抖,心跳加速,像是人生中第一次學會哭泣。
「恭喜通關。」
第45章 旱魃(15)
湖藍的雙手掐上了路顯揚的脖子。
尖利的指甲深深地陷進他的皮和肉里。
但他並沒有感受到痛苦, 反而產生了一種昏昏沉沉的混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