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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顯揚:你說得對,這齣戲不能停。我們不能貿然打斷他。

  那又該怎麼辦呢?

  他絞盡腦汁地思考著。

  眼前的局面如此尷尬:他們既不能打斷這齣戲,又要趕在這齣戲結束以前,將這些殭屍給收服。

  這聽起來像是一道無解的難題。

  直到拿玫輕聲說:「我知道了。」

  她伸出手指,指向了戲台左側一個隱秘的角落。

  那裡暗藏著一處小樓梯。

  他們第一次原來這戲台還有如此精妙的設計。

  戲台上有樓,天花板上設了天井,大概本是要供一些機械裝置使用,這時卻恰好能為他們所用。

  路顯揚恍然大悟:對啊,你可以從上面布陣,正好將他們一網打盡。

  拿玫十分快樂地說:正好爬上去,換個角度繼續看戲。

  路顯揚:……我就知道。

  *

  拿玫毫不費力地來到了戲台上方。

  這裡堆放著許多廢棄的大型物事,顯得更為荒涼。

  地板也很骯髒,踩一腳便能掀起滿地揚塵。灰塵味大得她簡直無法呼吸。

  「吱呀——」

  她輕輕踩到薄薄的木板上,像個走獨木橋的雜技演員,然後以一種微妙的姿勢蹲了下來。

  從這個角度俯視Valis的感覺很新奇。

  她從未這樣站在高處去看他。

  更準確而言,這似乎是第一次她並非以仰望的姿態看到他。

  人人都仰望著Valis。

  巨大的廣告牌上的他,高高的戲台上的他。

  而這一次,擁有了上帝視角的人,卻變成拿玫。

  居高臨下的感覺如何?

  似乎也沒什麼不同。她心想。

  畢竟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Valis都依然擁有一張完美的臉龐。

  只是她身處在黑暗之中,而光明與喧囂卻在她的腳下——

  這感覺也很微妙。

  就在此時,她的餘光接收到了路顯揚的眼神。

  他看起來非常著急,像個小螞蟻人一樣,拼命地向她打手勢,卻不敢發出聲音。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他大概已經殺了她一百次。

  拿玫:噗嗤。

  她終於回憶起了自己的另外一個任務。

  於是她如他所願,像是扔繡球一樣,將一大團漆黑的墨斗線扔了下去。

  路顯揚:???說好的布陣呢?!

  但接下來的畫面才更讓他目瞪口呆。

  似乎有一隻看不到的手,在空中將這團線鋪展開來。

  它們編織成了一張巨大的、漆黑的網,將那一排殭屍都嚴嚴實實地籠罩了進去。

  兩者相觸的一瞬間——

  墨斗線像是半空中的火引。

  腐爛的皮膚則猶如一張薄薄的紙錢,立刻被點燃了。

  他們的身體一點點地化為灰燼。

  舞台的後台猶如一個大火盆,盆里堆滿了被燒成黑灰的紙錢。

  這一幕詭異得難以形容。

  殭屍們明明張開嘴,發出了痛苦的哀嚎,卻依然是完全安靜的。仿佛空氣里有一隻巨大的海綿,將他們的聲音徹底吸收了。

  又或者是冥冥之中有什麼力量在操縱著舞台——

  這齣戲不能停。

  無人可以打擾他們。

  哪怕背後的殭屍在化成灰燼,化成濃煙。

  那艷絕的大青衣,也依然要在火焰的舞台中繼續唱下去,將這齣戲唱完。

  「那不是破頭顱目還未瞑,更有那死人髯還結堅冰。」

  *

  路顯揚心如死灰地看了一眼小冊子上的六芒星陣法。

  又看了一眼面前的真實情況:墨斗線胡亂地纏繞在殭屍們身上,毫無章法,毫無美感。

  路顯揚:我覺得遊戲設計的初衷並不是讓我們看到一出這樣的畫面。

  萬祺:我也覺得。

  但是在拿玫的操縱下,一切都變得如此可笑。

  殭屍們一定也不會想到,自己居然是死於……一團從天而降的、亂糟糟的毛線。

  殭屍們:謝邀,毫無尊嚴。

  唯有這背後的始作俑者拿玫女士對此並沒有什麼感覺。

  殭屍燒不燒跟她都沒什麼關係。

  短暫的被迫營業之後,她再次化身為忠實觀眾,又沉浸到了這齣《春閨夢》里。

  台上的戲已經演到了最悲愴的戲碼:

  新婚妻子夢到丈夫歸家,正欲與丈夫在閨房裡安寢,卻突然聽到門外鑼鼓喧天——

  妻子張氏推開門去。

  只見到屍首縱橫,血腥撲鼻。

  「隔河流有無數鬼聲淒警,聽啾啾和切切似訴說冤魂慘苦。」

  青衣舞動著長長的水袖,像一滴水落入蓮池,結成一圈圈綻開的花蕊。

  伴隨背後無聲的焚燒與濃煙,這一幕是如此如夢似幻。

  他仿佛一個閃閃發光的泡沫。

  突然間,拿玫心念一動。

  為什麼一定要是《春閨夢》?

  為什麼一定要是Valis?

  ——為什麼戲班的所有人都死了,唯有他還活著,他還留在這個戲台上?

  她沉浸在這樣的思緒里,並沒有注意到身下的木板已經搖搖欲墜,無法再承載她的重量。

  「啪。」

  脆弱的木板從中間斷裂了。

  拿玫猝不及防,從房樑上直直地跌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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