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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只有他們三個人還待在前廳里。房門緊鎖,一片死寂。
他們在等待著什麼發生……
但又希望能無事發生。
無所事事的等待之中,路顯揚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對鎮長說:「其實我們今日去了戲班的地下室,在裡面發現了相當多的屍體。你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嗎?」
鎮長一臉駭色地說:「什麼?屍體?」
路顯揚點了點頭:「非常多的屍體,而且……似乎已經死了很多年。」
拿玫忍不住吐槽道:「等下,你們真的要在這個時間這個場合聊這種事?!」
鎮長卻還在震驚中:「這、這……」
「既然如此,」他嘆了一口氣,「我就與各位大師講講那座戲樓的故事。」
重頭戲來了。
眾人精神一凜。
「其實,想必各位也早已經看出來了,那座戲樓……荒廢了多年。」鎮長說,「我聽我爹說,那座樓里出過事,死過人。但事情發生得太早,已經無人記得了。」
「鎮上的人不聽戲已經很久。我也很奇怪,這戲班為何偏偏要來我們這裡,偏偏要那座戲樓。就好像……」
他聲音微微發顫,十分困惑地說:「就好像他們早已知道這一切的存在一樣。」
路顯揚:「然後呢?」
鎮長:「然後……戲班子夜夜開張,但是並沒有人去聽。最初還有幾個人好奇,但很快就又傳出謠言,說是那棟樓里不乾淨,有怪事。久而久之……」
拿玫:「你的意思是,雖然戲班子每天都在唱戲,但其實根本沒有觀眾的?」
鎮長點了點頭:「大致如此。」
萬祺:「臥槽,這戲班也太可怕了。」
拿玫:「是啊,太可憐了。」
路顯揚:「什麼可憐?」
拿玫:「Valis太可憐了。他唱得那麼好,怎麼根本沒人去聽的?!」
路顯揚:「……」
但拿玫已經忍不住腦補出了那幅畫面。
Valis獨自站在戲台,一束光打在他的身上。
他全情投入。
但是他沒有觀眾。無人為他喝彩叫好。他從頭到尾都是孤身一人。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唱下去?
她又忍不住想起臨別時他說的那句話。
「我只會這件事,我也只能做這件事。」
這如同一支帶刺的玫瑰,划過了拿玫的心頭。
她有種——被刺痛的感覺。
*
他們又在屋子裡枯坐了不知多久。
久到都已經無話可聊,拿玫也打了好幾個哈欠。
路顯揚遲疑地說:「這麼晚了,也許他不會來了。」
他又想起了什麼:「對了,還有《春閨夢》!也許他是去了戲院。」
鎮長有些懨懨地說:「這、這不能吧大師?爹連兒子都不看了,直接去聽戲?」
拿玫:「見戲忘子。」
萬祺:「……」
但就在此時,他們都聽到一聲「吱呀——」
大門似乎被輕輕地推開了。
鎮長小聲道:「是他來了嗎?」
他作勢要站起來,卻被路顯揚一把按住,還捂住了他的嘴。
路顯揚試圖與他進行一段神秘的對話。
路顯揚:你要幹什麼?!外面很危險,不許出去!
鎮長:?
路顯揚:你聽不懂人話嗎哥?!
鎮長:???
兩人大眼瞪小眼。
萬祺:「噗。」
她帶著笑意,轉過了頭去。
一聲尖叫凍結在了她的喉嚨里。
窗戶外面有人。
那一道人影的速度極快,鬼魅般一閃而過。
萬祺驚恐地伸出手去,指著窗戶,卻依然不敢發出聲音。
鎮長此時終於掙脫了路顯揚的桎梏。
他站了起來,對其他人更小聲地保證道:「我只是看我爹一眼,我保證……我不出去,我只看看他老人家好不好。」
他站在了紙窗邊,用一隻沾濕的手指戳出了一口小洞。
小心翼翼地將眼珠湊了上去。
他什麼都沒有看到。
庭院裡空空落落,貢品還好好地擺在地上,半點沒有被人碰過。
門開了一道小縫兒。
一隻黑貓突然從屋檐上高高地跳了下來。
又身姿輕盈地從門縫裡鑽了出去。
「喵嗚——」它發出一聲近似於嬰兒啼哭的貓叫。
「原來是野貓啊。」鎮長說。他收回了視線。
但在脖子縮回來的一瞬間,他的餘光卻瞥到了——
月光之下,鋪在地上的一層厚厚的草木灰上爬滿了凌亂的、笨拙的腳印。
而腳印的方向,分明指向了……
正廳。
第42章 旱魃(12)
在看到那些凌亂的腳步的一瞬間, 他只覺得頭皮發麻。
一種難以形象的恐懼感順著脊柱一直往上爬。
這很奇怪。
他明明一直想要再次見到自己的父親。
「他、他來了。」鎮長回過頭來,無助地望向其他人, 顫聲道。
他並沒有意識到, 這就是他留在這個世界的最後一點聲音。
下一秒,十隻鋒利的爪子從窗外暴漲出來——
將他整個人硬生生地拽出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