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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踢到了什麼東西。
他定睛一看,發現自己原來蹲坐在一堆牌位中間。
而被他踢到的那一塊牌位上分明寫著——
秋生。
那是他自己的名字。
他驚恐地睜大了眼睛。
有什麼東西在「咚、咚」地從身後跳出去。
他看到一張熟悉的、慘白的臉。
四師兄脖子上的血痂被撕裂開來了。如同腫瘤狠狠被戳破,露出一個血肉模糊的傷口。
比這更快的是他的爪子——
那雙尖利的、漆黑的長爪用力地在秋生的手臂上劃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難以形容的劇痛。
又有一些……
癢。
「師兄……」秋生後退了幾步,小聲說,「四師兄,是我啊!」
他崩潰地哭了出來。
但四師兄像是根本沒有聽見他的哭聲。
他還在「咚、咚」地朝他跳過來。
小弟子瘋狂地朝後退,一邊退一邊捂著受傷的手臂哭喊道:
「四師兄,是我啊!我是秋生啊!」
他內心並不願意相信——
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四師兄,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
畢竟他向來是最疼自己的人。
他不斷地後退、後退……
直到他撞到了什麼東西。
」咚!「
一張黃符輕飄飄地落在他的腳邊。
上面新鮮的油墨未乾。
他渾身僵硬。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撞到了什麼——或者說,是撞翻了什麼。
他撞翻了貼在棺材上的黃符。
——他又聽到了淅淅索索的聲音。
那聲音就在他身後,與他不過咫尺之隔。
那是一隻漆黑的手,爬在棺材的邊緣上,在廉價木頭的表面……
劃出一道淺淺的劃痕。
*
萬祺和路顯揚還在和殭屍玩老鷹捉小雞的遊戲。
但他們已經累得像狗一樣。
而與之相比,殭屍依然還不知疲倦、非常精神……
甚至於速度好像都在變快?
也許是錯覺吧。
只是因為他們太累了。
路顯揚一邊喘氣一邊說:「他好像是在把我們……往裡面趕。」
萬祺:「是、是嗎?」
她恐懼地看了一眼廟裡。
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萬祺:「……不要了吧,怎麼看都是裡面更危險吧?!」
她話音剛落,大肌肉殭屍又朝著她沖了過去。
她絕望地又開始閉氣。
但就在此時,有什麼東西「啪」地掉在了地上。
是拿玫剛才塞進她手裡的小冊子。
萬祺:「!!!」
殭屍聽到了這邊的動靜,更迅速地朝著她跳過來。
萬祺:「……」
她一邊憋著氣,一邊絕望地低下了頭。
為了避免再次和殭屍來個嘴對嘴親密接觸。
低著頭的她,卻看到那本冊子自動翻到了下一頁。
上面寫著:
「殭屍會殺死最親近的人。」
她看不懂這個提示是什麼意思。
但「最親近的人」這五個字卻讓她想到了什麼。
萬祺茫然地抬起了頭。
殭屍已經離開了她,朝著路顯揚的方向蹦蹦跳跳過去。
她暫時是安全的。
月光下的庭院裡,他們三個人形成了一種可笑而微妙的、隨時都可能會被打破的平衡。
她突然說:「拿玫呢?」
*
「拿玫呢?」
兩人屏氣凝神地朝廟裡走。
他們忙於躲避殭屍的追殺,都不知道拿玫是何時突然消失的。
雖然拿玫看起來是很神通廣大,並不需要別人為她擔心——
但在這個遊戲裡,突然消失顯然並不是一件好事。
四師兄的經歷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更何況——
路顯揚絕望地想。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有種奇怪的直覺,離開了拿玫,他未必能從這個遊戲裡活著出去。
他們一直走到舊廟的深處。
眼前的一幕卻只讓他感到一種「果然如此」的驚懼。
六副棺材裡,原本只有一副棺材板——是合上的。
此時卻變成了兩副。
這暗示了什麼,似乎不言而喻。
萬祺和路顯揚交換了一個驚疑不定的眼神:「她……不會在裡面吧……」
路顯揚吞咽了一下口水:「不、不會吧。」
萬祺也搖了搖頭:「我不信,她不可能就這樣涼了。」
可是緊閉的棺材棺還躺在那裡。
她推了推路顯揚:「要不你去……」
「為什麼又是我?!」
萬祺壓低了嗓音說:「不是你難道是我嗎?你搞快點,不要吵到別人了。」
路顯揚:一臉絕望。
他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
當然,他還記得之前自己遭遇了什麼悲慘的事情。
因此這一次他特意換了方向。
他伸出了手去。
潮濕的手碰到了冷冷的棺木。
出乎意料的是——
這一次的棺材很難推。
他的手很沉重,難以形容的沉重。
像是有無數隻慘白的、看不見的手,覆蓋在他的手背上,阻擋他繼續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