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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口氣跑到樓下,卻被陳媽攔住了。

  “請您讓開。”沈令邇耐著性子說道。

  “太太,您不能去。”此刻的陳媽語氣冷冷的,沒有什麼特別的感情,只是帶著毋庸置疑的神色。

  “難道就放任他們說下去?”沈令邇微微抬高了聲音,“孟勛做了什麼他們不知道,可我不是瞎子不是啞巴,我不能允許他們對他的污衊。”

  “太太,您還不明白嗎?”陳媽一向帶笑的臉如今沒有半分笑意,“真的需要我這個做下人的說這麼清楚?”

  沈令邇定定的看著她,突然懂了,她從第一天起就知道陳媽不是一個普通的下人,與其說照顧他們的起居,不如說是理所當然的監視,而窗外的學生,他們的出現雖然突兀但也是有跡可循的。

  站在一樓,那些學生的話更加清晰的傳入她的耳朵。

  “還我長沙!還我岳陽!”

  “岳陽已經丟了。”陳媽沒頭沒尾地說了這樣一句話,她靜靜地看著沈令邇,“或許下一個是長沙,也許便是上海,太太不如勸勸先生,這樣拖著對誰都不好。”

  沈令邇站在空曠的客廳里,身上穿著簡單的睡袍,衣擺垂到小腿,白皙的手指緊緊縮緊握拳,她幾乎氣得發抖,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更甚至,面前的陳媽亦是其中之一。

  可是她哪裡有發怒的權利,拳頭握緊又鬆開,張劭溥早已今非昔比,他在岳陽的影響力早不能同日而語,親日派想要與日本交好,勢必有人要出面簽一張協議方可名正言順。

  此時此刻,沈令邇遍體生寒,她對這個國家曾經失望,對視人命如草芥的當權者失望,直到遇到張劭溥,可如今她忘了,並不是每個人都像張劭溥一樣一腔赤誠,他們更多的求的是富貴榮華,哪怕是殺雞取卵,掩耳盜鈴。

  這是她頭一遭替張劭溥不值,他是怎麼做的,別人又是怎麼對他的?為什麼沒有人能替他想想?

  “令邇。”

  沈令邇循聲看去,張劭溥站在樓梯口,聲音平靜溫和:“穿那麼少還亂跑,快上來吧。”

  陳媽垂著眼,悄無聲息地穿過客廳走了出去。沈令邇垂下頭,好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慢慢走上樓梯。

  張劭溥牽著她的手輕聲說:“我早便知道會有這樣的事,我不進心,你也別放在心上,可好啊?”

  這話也是尋常語氣,可沈令邇越聽越覺得委屈,聲音都幾乎嗚咽,她滿腹的話都到嘴邊,可卻又無從說起只是眼淚撲簌簌地掉下來。

  這副模樣刺痛了張劭溥,他原本已經做好了這樣的打算,今日所見雖然突兀,但並非全無準備,只是看見沈令邇如今的模樣,讓他手足無措。她一向堅強,莞爾一笑的模樣春風化雨,卻替他委屈替他不值。張劭溥伸手把她摟在懷中,低聲哄著:“好了好了,莫要多想,都會好的,記得了嗎?”

  不會有再好的消息了,沈令邇咬著嘴唇抬起頭看著張劭溥,輕聲問:“後悔嗎?”

  張劭溥苦笑一下說:“後悔帶你來了,我本以為跟著我會安穩一些,哪想到,跟著我走的竟是這樣一個去處,早知道便把你留在外頭,總比跟我在這困著好些。”

  “我留心聽了一會那些學生的話,岳陽已經丟了,長沙也是早晚的事情,現在事情壞到這個地步,也沒有再壞的餘地了,”張劭溥拉著沈令邇到床邊坐下,微微皺起眉頭,“如今長沙局勢不好,可有旅座在,應該不是那麼輕易丟的。我們且等一等,可好?”

  沈令邇輕輕點了點頭,又問:“明日可回來吃飯?”

  張劭溥略思忖,輕輕搖頭說:“只怕不行。”

  沈令邇嗯了聲,又抬起眼看他,眼睛還紅著,卻已經換上了溫柔的神色:“明天是什麼日子你可曉得?”

  “明日兩廣總督來上海,政界稍有頭臉的各派人士都要出面,我人在上海的消息早就傳出去,勢必也要赴宴。”張劭溥微微皺眉,語氣略帶歉意,“只是不能陪你吃飯了。”

  沈令邇微微一愣,隨即忍不住笑了起來:“果真是過傻了,明日是你生辰。”

  這回輪到張劭溥愣了,過了片刻才嘆息一聲:“又老了一歲,哪裡是讓人開心的事。”

  第53章 chapter 53

  如今住在這裡,除非是張劭溥出去或者有人造訪,平日裡二人過得也算是自在,因著是張劭溥的生辰,沈令邇叫陳媽上街買了肉餡。

  沈令邇包的餃子向來好看,胖乎乎的像個元寶,她見張劭溥坐在一旁,忍不住笑著對他說:“我這裡怎麼能養閒人,你也包一個試試?”

  張劭溥苦笑道:“皆說君子遠庖廚……”

  “迂腐,”沈令邇嗔他,“你好歹也是留過洋的,連喬都會做三明治,偏偏我面前有個光吃不做的懶漢,日後豈不是要餓死了?”

  說著就給他系圍裙,張劭溥哪裡躲得了,只得任由沈令邇把杏色的圍裙系在身前,他常年冷著臉,眉目間都是沉鬱神色,如今繫著女人的圍裙,怎麼看怎麼滑稽有趣,沈令邇掩著嘴笑,眉眼彎彎的好像個孩子。

  再說門外的年輕學生,喧鬧了一個上午外加半個下午,突然沉寂了,沈令邇透過窗戶看去,卻見門外已空無一人了。

  “攻城為下,攻心為上。”夜幕四合,張劭溥拉上窗簾,說,“若是你自己毫無畏懼,別人不能奈何。”

  張劭溥向來從容,好像早就料到了似的,沈令邇莫名覺得心安了不少。又突然想到了什麼,沈令邇輕輕拉了拉張劭溥的衣角,這只是個小動作,可偏偏放在沈令邇身上竟有一種別樣的風情:“日後,你可有打算,是留在國內還是……”

  張劭溥伸出手,反握住沈令邇的手指輕聲說:“那麼,令邇是喜歡哪裡呢?”

  沈令邇咬著下唇遲疑了一下說:“原本沒有太大區別的,如今我卻不想留下了。”

  緣由她沒有說出口,可是張劭溥卻明白。

  “令邇去哪,我去哪,好不好?”張劭溥坐在床邊,戲謔道。

  “我聽人講夫唱婦隨,如今好似不大一樣。”沈令邇嗔他,“那你便跟著我吧,寸步不離。”

  “原來張太太是嫌我離她遠了,這日日朝夕相處,還不夠嗎?”張劭溥笑起來,手上突然微微用力,拉得沈令邇猝不及防地跌在他懷裡,沈令邇一時沒有回神,張劭溥已經把她摟在懷裡,他的臉離她的臉很近,沈令邇愣愣地看著他眼中自己的倒影。

  “這樣夠近了嗎?”張劭溥聲音很低,淡淡的飄進耳朵里。

  若是說出去,恐怕不會有人相信,他們同床而眠,這已經是數月來最親密的接觸了。

  沈令邇抬起眼睛看著他,眼睛輕輕眨了兩下,驀地仰起臉吻住了張劭溥的唇。她的臉燙的厲害,這一吻蜻蜓點水,她垂下眼睛不敢看他。張劭溥的眼睛幽深,卻驀地笑了,他低下頭,輕輕抵著沈令邇的額頭,沈令邇害羞,側過頭想要躲,卻被張劭溥封住了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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