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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時樓中桃花盛開,花瓣從窗而入,輕飄飄地落在葉女的腳下,帶來了點點不同的鮮明色彩。

  葉女慢慢地轉過頭。

  此刻,樓下良人的身影與富戶的身影融合在一起,而葉女卻不再是那個被人拒之門外,恥於承認的存在。

  自從之後,阿菊發現他們兩個人的相處方式完全變了。

  葉女會在良人來前,坐在鏡前認真地打扮,也不會在他走後譏笑他,而且她看著自己錢盒子的時間越來越長。然而快樂的時間很短暫,並非是大富大貴的良人很快沒了錢,沒了來見葉女的資本。

  葉女第一次打開錢盒的時候,阿菊正坐在她的身旁,錢盒子裡的錢是阿菊沒有見過的數目。

  阿菊因此驚訝地問:「這些是多少錢?」

  葉女神情恍惚,她看著這些錢銀,仿佛看到了在青樓多年的歲月,她小聲道:「大概一兩金子。」

  阿菊嚇了一跳:「那是六千錢?」

  「多一點,大約……有七千錢。」

  阿菊瞠目結舌,苦澀道:「阿娘賣我,才用了五十錢。」

  葉女幽幽道:「進來時的錢銀與出去時不一樣。你現在便不是這些錢了。」

  阿菊懵懂地問:「那這些錢銀夠你贖身的嗎?」

  葉女想了想,合上了錢盒子,說:「不夠。」

  阿菊又問她:「還差多少?」

  「還差很多很多。」

  葉女說完,不再看錢盒子。

  之後良人再來,便只能在樓下望著葉女。

  葉女也什麼沒說,只是倚在窗旁,默默地看著這一幕。

  一個客人離去,另一個客人到來。

  葉女不是第一次接客,也不是沒有被人糟踐過。可在良人無法再來,當她又有了新客之後,她忽然又不願意接客了。

  向滕夫人見此罵道:「又不是什麼清白人家的女子,何必扭捏作態!你還真以為你是什麼黃花大閨女?還是入樓初時的苦頭還沒吃夠!」

  她一邊用最惡毒的話語罵著葉女,一邊讓龜公按著葉女的頭,一句一句的扎著葉女的心:「你省省吧!落入這種髒地方還妄想身上不沾泥?你還真想把自己當個人來看?不是我笑你,那什麼花前月下,兩情長久,不過是男人尚在新鮮時的漂亮話,等著時間一長,你什麼都不是。」

  「別的不說,你之前的那位郎君對你不是也很好嗎?可當你跑了,去找人家,人家敢要你嗎?!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東西。什麼人什麼命,你就算跟了那良人又如何?我且算他拿的出一兩金,我再問問你,你跟他走了,是做妾還是妻?若是娶你當妻,別說旁人,就是家裡人走在路上都會被人指指點點,指不定哪個恩客還是他的友人,屆時親宴上,若是有人說知曉新婦,你當他會有臉?就算你們離了這望京,你也曾是賤籍,你去哪兒都是被人唾棄嘲諷的命,就算生下孩子,孩子也會被人恥笑是娼婦所生!」

  向滕夫人喊這話時喊得大聲,仿佛是要樓內的女人都聽聽。

  她不留情面地說:「一旦入了這行,誰都瞧不起我們,便是我們自己也不能高看自己。要恨就恨自己的命不好,今生是別想了,來世投個好胎再想重活吧!」

  她的話又狠又毒,直接戳進了葉女的心裡。

  葉女被訓了一通,之後被人拖走了。雖然那夜她哭得很傷心,但還是避免不了的接了客人。

  葉女接客的那夜房中吵鬧,阿菊一直坐在門外,想了許久忽然跑到喜女的房中,問喜女怎麼樣才能快點長大。

  喜女正擺弄著手中的幾文錢,聞言眯起那雙渾濁的眼睛,陰陽怪氣地說:「真麼快就想搶客人了?瞧你這點出息,問人該有問人的樣子,沒有好處的事情我可不做。」

  阿菊聞言失望的離開了喜女的房間,在次日午後,悄悄來到葉女房中,偷拿起葉女的胭脂,對著鏡子去學葉女如何描眉畫眼。

  葉女醒來瞧見她鬼鬼祟祟的樣子,問她:「你這是在做什麼?」

  被發現的阿菊有些沮喪,她對著鏡子,覺得她不可能像是葉女一樣成熟妖嬈,所以她失望地說:「阿姐,我什麼時候能接客……」

  葉女聽到這臉上青白交替,正欲罵她,又聽她說:「我若是能賺到幫阿姐贖身的錢,阿姐是不是就能和良人走了,不用留在樓里被人欺負了?」

  葉女一愣,許是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番話,最後她抿著唇,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彆扭的躺到床里,帶著鼻音,不輕不重地罵了一句:「要你多管閒事!」

  話說完,阿菊又有些沮喪,扭頭來到一直在客堂最角落裡睡覺的那人身旁,說:「你說,人是不是很難開心啊?」

  那人聞言睜開了那雙並無光亮的眼睛,最後什麼都沒說,只是抱緊了懷中有了裂痕的石鏡。

  而那日之後,葉女再也沒有靠在窗前去等良人,良人每日都會來樓下站著等上一段時間,這時多數是阿菊靠在窗前,與葉女說良人今日穿了什麼色的衣服,頭髮是高是低,又在做什麼。

  「他今天穿著紫色的衣裳。」

  「阿姐,他今日還是穿的紫色的衣裳,他不需要換衣裳嗎?」

  「阿姐,他人好好,前街阿婆摔倒了,他把她扶起來送回去了。」

  「阿姐,他撿到了錢袋子了!他是不是會來看你了!……啊,他怎麼還站在原地不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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