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7章 沈瑾佑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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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崇明自建軍以來,第一次大發雷霆,聞天尊以斷絕師徒情誼相挾,逼他收回成命,可仍然改變不了沈瑾佑的心意。

  天下人的千言萬語,都抵不過夏清韶風輕雲淡的一句:小佑,我想見你了。

  聰慧如沈瑾佑,又豈會看不出其中的詐。

  只是無人知曉,他與扁鶴藥體實驗的期限,便是明日。

  明日扁鶴來,他生死未卜,不來,他大期已至。

  本想殺進城後,再搶回師姐,現在看來,不如放下冰刃,好好地看師姐一眼。

  他的師姐,是全天下最好的師姐,不會害他。

  沈瑾佑連夜書下衡山軍攻占計劃以及後續事務,第二日,便孤身一人前往紫禁城內。

  當天,艷陽四射,輕風拂面,往日生機勃勃、繁榮一片的紫禁城,如今荒涼、頹唐不堪,四周倒長出了漂亮的小花兒。

  城牆、四下皆是手持冰刃,草木皆兵的朝廷疲憊戰士。

  眾人遠遠見一抹白影走近。

  那人未穿鎧甲,未帶一兵一刃,只長衫、抹額,黑髮高束,行走在風中,看著倒像一個門派弟子。

  走近了,眾人才發現,這個清浚動人,氣度不凡的人影,正是衡山軍主帥沈瑾佑,眾戰士見他未帶一兵一卒走進,警戒心紛紛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有詐。

  沈瑾佑自衡山帳中走出,足足兩公里,途風掀起他腰間飄飄揚揚的緞帶和白色抹額,日影將他身形拉的修長又唯美,男人五官精緻到極點,周身氣質超凡脫俗,驚艷地讓眾緊張不已的朝廷士兵都紛紛屏住了呼吸。

  這樣的沈瑾佑,當得起一個神采卓然,風華絕代,漠北第一美男子,一點兒都不像那個在戰場上殺紅了眼的修羅王。

  他走到城門,士兵們紛紛後退,開門放他進去。

  男人走進去的那一刻,城門『咣當』一聲大關,就像封死了一道鬼門關。

  紫禁城,安德門牆之上,顧天麟負手看著那漸漸清晰的那一點絕色男子,嘆道,「他果然來了。」

  這天下能牽制住他沈瑾佑的,能讓他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只有夏清韶一人。

  為了見夏清韶,一個讓人聞風喪膽的戰神都脫去了鎧甲,披上了風月。

  沈瑾佑走到城中,抬頭看到了那抹讓他敵視的身影。

  二人對峙中,顧天麟率先開口,「亂臣賊子沈瑾佑,如今深陷敵境,插翅難逃,若願投降,棄暗投明,可饒你不死。」

  沈瑾佑看著他,嘴角施施然勾起一抹笑意,「亂臣賊子?漠北六十年,三王爺顧維項垂涎沈貴妃美貌,內勾結宦官,外聯軍敵國,弒兄奪嫂,謀嗣奪位,登基後清君側、增賦稅,充六宮,耽於享樂,謀殺忠臣,置天下黎明百姓於水火之中,朝野四下民生哀哉,而死裡逃生,堂堂正正的漠北第一太子,得民心所向,走康莊大道,到底誰是亂臣賊子,又何來棄暗投明?」

  一番話,讓四下城牆上的士兵都握緊了劍,拉滿了弓,這是對一種強大力量的深深懼怕,即使他手無寸鐵,周身牢牢壓制人的王者氣息,也足矣讓人心顫。

  顧天麟攥緊了手,面對他的質問,竟無從作答。

  因為他所說,都是不爭事實。

  「皇家確實對不住你,但那些都是過往,上一輩鑄成的錯,難道非要延續到下一代嗎?為什麼不能放下心結,冤冤相報何時了?」

  沈瑾佑眼角緊了緊,射出柄柄寒光,「大皇子好氣度啊,既然連殺父之仇都可以不報,奪愛之仇都可以不管,為何又執著於一個區區皇位不放呢?還是大皇子覺得,若我這個前朝太子登基,會做的不如你這個手下敗將好?」

  「你……」

  顧天麟被激動,手骨攥地咯吱咯吱直響,「沈瑾佑,我再問你一遍,你投不投降?」

  「何必浪費口舌?」

  「你……投不投降!」

  顧天麟站在高高城牆上,陰寒的面容,滿目的怒容,明明是居高臨下,俯視著地上的男子,卻莫名被他風平浪靜的笑壓制地死死地。

  「你、投、不、投、降?」

  顧天麟最後一次問他,他不投降,結果只有一個。

  可看著隻身站在敵城之中,面不改色,連眉頭都不蹙一下的他,一向心狠手辣,為了皇位不擇手段的顧天麟,此時居然又對他升騰了一股惺惺相惜之情。

  他是他此生見過的唯一一個才華橫溢,風度翩翩,卻又至純至善,至情至性之人。

  天下找不出第二個。

  可偏偏他們是兄弟,又是敵人。

  沈瑾佑輕蔑地看著他,淡淡吐出一個字,「不。」

  城牆階梯上,有一抹紅影,手握弓箭一步步走上城牆,直到與顧天麟並肩。

  沈瑾佑看到她,原本淡漠蔑視的眸子,一瞬間迸發出光彩灼灼的鋒芒,比天上烈陽還盛。

  「師姐……」

  他喃喃念道,語氣說不盡的柔情暖意。

  可夏清韶的臉上卻一絲感情都沒有,「小佑,你為什麼不肯放棄?」

  因為放棄了這天下,就等於放棄了你。

  「你小時候最聽師姐的話了,今天,師姐讓你放棄,你願意嗎?」

  沈瑾佑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眼底眸光千迴百轉,像是經歷了極大的折磨,最後堅定地搖了搖頭。

  夏清韶眉心皺起,努力控制著心中憤怒,舉起了手中弓箭,筆直對著他。

  沈瑾佑看到她的動作,怔了一下。

  夏清韶聲線裡帶著一絲顫抖和狠決意味,「小佑,我再問你一遍,就算是為了我,你放不放棄?」

  沈瑾佑只是愣了一下,就咧開嘴笑了,仿佛在當她開玩笑似的,「師姐,我不放棄,但……」

  小佑!師姐多麼懷念以前連一隻兔子都捨不得殺的你,而如今你就是個雙手沾滿殺戮和鮮血的魔鬼,這樣的你,我好陌生好恨……

  「啊!!!」

  城牆上,夏清韶長嘶一聲,放開了手中的弦。

  冒著寒光的利劍如同從天而降的閃電,筆直飛速地刺入了孤身站在城中沈瑾佑的胸膛。

  而此時目不轉睛盯著她笑的沈瑾佑,還在繼續著嘴裡的話,「但如果你願意和我走……」

  我就放棄。

  可惜,沒有如果了。

  男人清蕭的身子被利箭重重擊退兩步。

  一時間,風雲變幻,日光隕落,狂風呼嘯,電閃雷鳴,有混合著風聲的暴雨將至。

  城牆四周的氣息沉到了極點。

  沈瑾佑緩緩低頭看著插在自己胸膛的那柄長箭,臉上孩子般的笑容還未完全褪去,像是怎麼都不敢相信似的。

  利箭刺膛,震掉了心口那朵泛著七彩琉璃光的情花,情花在狂風暴雨中散發出奪目的光彩,圍成一個微弱的光圈,像是在守護自己的主人。

  夏清韶看到那朵情花,臉色一下子變了。

  情花?

  小時候,她送給他的那顆情種,被他栽培出了花?

  那顆需要用對一個人至死不渝的心頭血日夜澆灌,悉心滋養,才能培育出花朵,師傅說千百年來,從未有人培育成功的情種,被他種出了花?

  為了她……

  夏清韶不可思議,握著弓箭的手都在抖。

  那一瞬間,她腦海中閃過無數畫面,有她第一次在山腳下見到她,有這麼多年他們在乾坤山朝夕相處的一點一滴,他背著她走遍漫山遍野,看遍滿天星辰,為她背鍋挨打,為她吸毒療傷,為她尋求無憂花治病……

  「小佑!」

  夏清韶忽然扔開弓箭,要朝她跑去,可這是顧天麟卻放下了手。

  城牆四下士兵接到戰令,瞬間將弓箭拉滿。

  鋪天蓋地的利劍如雨,齊齊攻向同一個目標,刺破了情花的守護罩,扎在沈瑾佑的身上。

  萬箭穿心。

  夏清韶的瞳孔一瞬間被放大到了極致,「不——」

  沈瑾佑單膝倒在地上,胸膛里如注的鮮血流下,和雨水一起浸泡著流光溢彩的情花。

  他眼皮子越來越重,看著紅衣女子朝他跑來的身影越來越模糊,卻用盡渾身最後一絲力氣,拔掉了胸口夏清韶射向他的那柄劍。

  師姐,為什麼萬箭穿心一點兒都不痛,只有你的這一箭冰冷刺骨,痛徹心扉呢?

  說會陪著小佑一輩子的師姐,終究也不要我了嗎……

  紫禁城外,衡山軍帳中,聞天尊見電閃雷鳴,天有異象,大呼不好,令夏崇明率三軍,隻身飛往城中。

  而城外守衛的朝廷將領,早已被扁鶴一把迷暈,他興高采烈地拿著精心研究地冰火毒最後一顆解藥,激動地朝城中喊著,「孩子,最後一顆要老頭子我研製出來了,來救你命了!」

  卻看見沈瑾佑渾身是箭,倒在了血泊之中,手裡握著的那顆情花,漸漸失去了光澤,直至枯萎。

  夏清韶跑過去抱住沈瑾佑的身體,扁鶴的腳步變得又慢又重,最終走到沈瑾佑面前,看著他千瘡百孔的屍首。

  「對不起,對不起小佑,對不起……」

  扁鶴望著城牆上冷冷的顧天麟,和放聲哭泣的夏清韶,仿佛明白了什麼,「是你們殺的他?」

  「你們怎麼能殺了他呢?尤其是你啊丫頭,這孩子為了從我這拿到無憂花救你,服下了世間無解的劇毒,他拿他的生不如死,換你的百歲無憂,你怎能忍心殺他呢!!!」

  「你說什麼?」

  夏清韶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面容慘白如紙,瞳孔仿佛被人撕裂了一般。

  衡山大軍衝破城池,夏崇明和聞天尊看到沈瑾佑的屍首嚇得從馬上滾下來,十萬大軍放下冰刃,跪在黑壓壓的暴雨中泣不成聲。

  「太子薨了……」

  從此世間再無風華絕代的沈太子,再無戰無不勝的沙場修羅王,再無那個為了師姐種情花的傻小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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