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少女情懷總是傷
周六上午最後一節課是班會。
估計三班班主任為了活躍一下班裡的氣氛，便授權班長組織了一次知識競賽。
競賽題目涉及各個學科，規則很簡單，班長念完題，說完「開始」，班裡的同學就可以直接站起來答題。
第一個站起來的同學優先答題，如果回答錯誤，其他同學就接著搶答。
答對得一分，答錯不扣分。以組為單位，哪個組得分最高就是比賽的冠軍。
夏末對這個知識競賽並沒太在意。這不過是班主任想換一種方式提高大家的學習積極性罷了，她一點兒都不關心這場比賽的輸贏。
一開始，夏末並不看好這場知識競賽，她也完全不想參與其中。
後來她發現她錯了，她嚴重低估了珠珠對這場比賽投入的精力和熱情。
本來，班裡沒有多少同學對這個競賽有興趣，但珠珠的積極搶答迅速感染了其他同學，讓這個平時死氣沉沉的三班展現出了難得一見的活力。
班長真要好好感謝珠珠，她憑一己之力拯救了這場本有點兒尷尬的知識競賽。
幾乎每道題，珠珠都會站起來搶答。有時候因為比別人慢了0.1秒失去了答題機會，她就像幼兒園裡沒搶到糖果的小朋友一樣愁眉苦臉，唉聲嘆氣。
可是，一分鐘後，等班長念完下一道題目，她又立馬滿血復活，精神抖擻地搶著答題。
班長在講台前念著題目：「某人能讀書看報，也可以寫文章，但就是聽不懂別人說的話，這表明他的大腦受到損傷......「
不等班長念完題，珠珠就無比激動地大聲叫著：「我會！我會！」她整個人就像坐了彈簧一樣一下子從座位上彈了起來。
班裡的同學看到珠珠那副勢在必得、十拿九穩的模樣，都以為這道題她百分之百會答對。
珠珠滿懷信心地說出了她的答案：「大腦皮層。」
班長猶豫了兩秒後，平靜地告訴她：「回答錯誤。」
接著，班長把沒念完的題目繼續念完。
「請問他受損傷的區域是：A大腦皮層運動區 B大腦皮層言語區 C小腦 D下丘腦。」
其他同學的機會又來了。
趙俊第一個站起來，他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地答道：「選B。」
此時的珠珠臉紅得就像狒狒的屁股，她羞得恨不得把腦袋塞到課桌里。其實她剛才的答案只是不夠具體，算不得錯誤。可誰讓她不聽完題目就急著搶答呢？
這一題的失誤讓珠珠陷入了沉默，後面的題目，她都不站起來搶答了。
就當大家以為珠珠將會就此沉寂下去的時候，就當大家為失去珠珠這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而放鬆警惕的時候，珠珠又從座位上彈了起來。
她用自己的行動告訴在座的每一個人：剛才那個精力旺盛、積極勇猛的珠珠又回來啦！
夏末好佩服珠珠啊！她真是越看越像某種生命力極其頑強的動物。
夏末一邊寫著數學作業，一邊聽題，偶爾會站起來參與一下比賽。
畢竟，這是團體賽，不是個人賽，她總不能顯得那麼沒有團隊精神。
她一共搶到四次答題機會，答對三次，正確率百分之七十五。
夏末很滿意自己的戰績。既為她所在的小組貢獻了自己的力量，又不至於惹人注目，引起旁人的不滿和嫉妒。
以前在十班，她可不會這么小心翼翼。可現在十班不在了，她不得不在三班夾著尾巴做人。
班裡一直亂鬨鬨的，但大部分同學都玩得很高興。
最終，班長所在的小組，即負責出題的那一組得分最高。
對於這個結果，夏末表示：意料之中，情理之中。
中午放學後，她在教室里等CC。
課間操的時候，CC特意來找夏末，約她中午一起去外面吃飯，說她突然好想好想夏末。
好想好想？
夏末覺得這個說辭過於誇張了。
她和CC不過六天沒見面，怎麼搞得像一對小情人久別重逢一樣？
雖然午休只有兩個小時，雖然她不想出去曬太陽，雖然她還有很多作業習題沒有做，但她還是答應了CC。
兩人坐公交車去了小肥羊火鍋店，夏末一邊涮羊肉一邊聽CC講她自己的事。
運動會前一個星期，CC鼓足勇氣給那個高三男寫了封告白信，讓菁菁幫她送了過去。反正菁菁的男朋友就在高三，她去高三就像去婆家一樣，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高三男收了信以後，對菁菁說：「運動會的時候我會給她答覆。」
然後，CC就為了他的這句話，竟然在運動會上主動報名參加了1500米長跑！
聽到這裡的時候，夏末手裡的筷子差點兒被嚇掉了。
什麼？1500米？平時跑個800米都氣喘吁吁的CC竟然要跑1500米？她可從來沒有跑過1500米呀！她這算什麼？為愛奔跑？為愛瘋狂？
夏末完全沒想到CC竟然會為那個高三男做出這麼離譜的事情，她也不明白CC參加1500米長跑的意義所在。
她只聽說過「愛她就帶她去吃哈根達斯」，卻從沒聽說「愛他就去為他跑長跑吧」。
CC比賽那天，夏末碰巧躲到教室寫作業去了，所以她沒有看到比賽的全過程。
據CC回憶，她跑步的時候，高三男一直在起點的地方為她加油。當她很累很累的時候，只要看到前面那個讓她心動的身影，她就又有了向前奔跑的動力。
就這樣，她靠著頑強的毅力，抑或是對高三男的深厚情意，咬牙堅持跑完了她從來沒跑過的1500米。
就在那天晚上，她收到了高三男的答覆。
當時，疲憊不堪的CC正在教室里趴在桌子上休息，等待上晚自習。菁菁走進教室，把一封信和一個小巧的禮品盒輕輕地放到CC的桌上。
CC立馬打開了禮品盒，看到裡面裝著一條漂亮的手鍊。那條細細的銀色手鍊上掛著一個小巧的銀白色鞋子的吊飾，精緻可愛。
CC看到這個禮物，頓時心花怒放，開心不已。她以為高三男接受了她，這條手鍊就是兩人的定情信物。
接著，她迫不及待、滿心歡喜地打開了那封信......
三秒鐘後，她臉上的笑容開始慢慢凝結，她心口的溫度開始急劇下降，她仿佛聽到了自己的心被凍碎的聲音。
信封里沒有她期待已久那人的親筆信函，只有一封她一周前送給他的告白信。
我不要你的告白。
這就是他的答覆。他用這種方式簡單明了地拒絕了CC。
然後，告白被拒的CC哭了整整兩節晚自習。
放學後，她帶著手鍊衝到高三找到那個男生，把手鍊放到他手裡，紅著眼眶對他說：「對不起！對不起！」我的告白打擾了你！
她以為她的眼淚已經流完了，卻沒想到在看到那個男生的那一刻，她的眼淚又不由自主地溢出了眼眶……
還了手鍊道了歉，CC低著頭，落荒而逃，完全把陪她同去的菁菁拋到了腦後。
後來菁菁幫高三男給CC帶了一句話：「如果你在高三，我在高二，你會怎麼做？」
這算是對CC的解釋和安慰嗎？
生命里的第一次大膽表白被拒絕，CC傷心難過了一個星期。
她把這件事告訴夏末，夏末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這個被愛而傷的女生。
「你後悔表白了嗎？」夏末沒忍住，還是問了出來。
CC喝了一口橙汁，黯然地點點頭，「我以前覺得，只要經歷過，哪怕是痛苦，我也願意承受。可真的經歷過了，我倒寧願這一切都沒發生過。如果沒有跟他表白，我還可以活在我自己的幻想里，幻想他也許也喜歡我……我覺得我已經回不到從前那個我了。」
「不要這麼說嘛！其實我很佩服你的。雖然結果不是預想中的那樣，但你至少勇敢地把心裡的感情表達出來了，還為他跑了1500米，這份勇氣是很多人都沒有的，反正我沒有。其實你很幸運啊，至少你遇到了一個讓你心動的男生，還多了一份刻骨銘心的回憶。傷心總有一個期限的，過了這個期限，只要你願意，你還是以前的CC啊！」
「但願如此吧！你說，他為什麼要送那條手鍊給我呢？」
夏末想起以前聽過的一句話，便對CC說：「也許他的意思是，談戀愛就像是買鞋子。如果你很喜歡很喜歡某一雙鞋子，但這雙鞋子已經沒有適合你的鞋碼了，穿在腳上一點都不舒服，你還會買這雙鞋嗎？」
「我不知道。」
「其實買鞋子最重要的是合適，不在乎它是否有著華麗的外表，時尚的造型，只有穿著舒服才能走得更遠啊！或許，他想告訴你，他不是適合你的那雙鞋，希望你以後找到一雙真正適合你的鞋吧。」
「或許是吧！」CC的話裡帶著沉重的憂傷。
夏末見CC沒怎麼吃東西，就往她的碗裡夾了一塊剛涮好的羊肉，還有牛肉丸。
「你喜歡的那個男生是不是在運動會那天穿著一件寫著911和TNT的球衣？」
CC瞪著眼睛，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夏末：「你怎麼知道？」
果然是他！
夏末那天遠遠的看到了那個男生的背影，記住了他身上那件個性十足、獨一無二的球衣。
後來在路上遇到這個人的時候，她就特別留意了一下。這個行走的TNT比歐陽辰矮一些，大概一米七五左右，中等身材，看起來挺斯文的，長相還不錯，但遠沒有已經上大學的金城武帥。
當時夏末只覺得這個男生雖然長得不危險，但他這種博人眼球的行為卻很危險。
夏末搞不清楚，為什麼聽到了CC的故事後，她會立馬想起這個危險的男生？為什麼她會把CC和這個男生聯繫在一起？
這不過是她的直覺而已。
有時候，人的直覺準確的可怕。可這玩意兒真沒法解釋。
現在，夏末明確地知道，這個男生就是CC現在喜歡的人。她不由得把這個男生跟金城武做了一個對比，然後，她就糊塗了，她不知道CC的審美標準什麼時候降低了。
「我偶爾碰到過這個人。你喜歡他什麼呀？」夏末十分好奇這個答案。
CC失意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溫柔的笑容，「我也不知道。其實我都不了解他，就是經常在上學的路上碰到他，有時候在學校里也能看到他。遇到的次數多了，我就覺得自己和這個人好有緣啊！有時候一連幾天碰不到他，我心裡就覺得很失落，再次看到他的時候，就會特別開心。我可以在人群里一眼找出他，看到他就會心跳加速。有時候怕他發現，我就只能偷偷看他一眼，然後立刻轉移視線。後來，我對他越來越有興趣，就想認識他。沒想到，最後變成這個樣子。」
夏末剛想安慰一下CC，就聽到她繼續說道：「不過，我不會放棄的，我會等他，等他高考完了，再繼續追他。我真的喜歡他，有的時候，我也覺得這種喜歡很莫名其妙，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他，想和他在一起。或許是我太心急了，挑了一個錯誤的時間跟他表白，我應該先跟他從普通朋友做起。」
聽到CC的決定，夏末一臉愕然，「你還沒死心啊？」
「為什麼要死心呢？我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讓我心動的男生，怎麼可能說放手就放手呢？再說，我也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這樣喜歡一個人了。」
夏末突然覺得自己嚴重低估了CC對那個TNT的感情。她以為CC告白被拒絕以後就會回到以前的樣子，乖乖地讀書考試，就算再有喜歡的人，她也會像從前一樣把感情藏在心裡。
沒想到她竟然如此執著，還要等TNT上大學！
夏末想不通，這個相貌平平、成績平平的TNT怎麼就把CC迷得喪失理智了呢？雖然本來CC的理智就少的可憐。
「夏末，如果你遇到了喜歡的人，你會跟他表白嗎？」CC突然把話題轉到夏末身上。
夏末毫不猶豫地回答：「不會。」
「為什麼呢？」這回輪到CC百思不得其解了。
「因為我不想給他造成困擾。如果他不喜歡我，我的表白就會改變我們原來的關係，我們也許連朋友都做不成了。如果他喜歡我，現在這個階段又能怎麼樣呢？談戀愛嗎？哪有那個時間和精力啊！再說，如果被老師發現，豈不是害了我，也害了他。」
「那等到高考以後，上了大學呢，還不表白嗎？」
夏末想說：應該不會。
前一段時間，她看了幾篇描寫風花雪月的文章，受這些文章的影響，她現在覺得愛是無須言語的。
與你無緣的人，說得再多也是廢話，與你有緣的人，即使什麼都不說，哪怕只是一個眼神，對方就能感覺到你的心意，所以愛就是沉默。
但CC肯定不理解她的這種想法，於是她想了一下，把話題一轉：「我有點怕談戀愛。」
「為什麼呀？」
「因為我怕智商降低啊！不是說戀愛中的女生智商為零嘛！我可不想變成一個大笨蛋，那還怎麼參加考試啊！」
聽到夏末的理由，CC忍不住笑了起來。
夏末並不覺得自己的回答有什麼可笑之處，不解地問：「這有什麼好笑的？」
「我的傻夏末，你怎麼這麼可愛！這麼奇葩的理由，你也想得出來！放心啦，談戀愛哪有那麼可怕！總有一天，你會為了某個人心甘情願變成一個大笨蛋的！」
夏末低頭吃著火鍋，心裡想著：真的會有那麼一天嗎？難道歐陽辰會喜歡大笨蛋？怎麼想都覺得不太可能啊！
晚上放學的時候，夏末在路上遇到了方政，她想起茜茜說的，方政前一段時間對一班的班花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便直截了當地問道：「聽說你對杜鵑有意思，真的假的？」
她本以為方政會逃避這個涉及個人隱私的話題，沒想到他卻愛的坦蕩蕩，毫不隱瞞地答道：「一開始有那麼一點意思，但現在我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什麼？」
「想明白了我和她是不可能的啊！」
「你倒是明白得挺快呀！」
「那是！我才不像刺蝟那麼傻呢，我們幾個都勸他好幾回了，他還是死心塌地地追柳星，柳星都已經有男朋友了，他還不願意放棄！我一個星期就想通了，我為什麼要喜歡她，她哪裡值得我去喜歡！」
夏末很想說：你這不是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嗎？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你還真是拿得起，放得下，想得開啊！佩服，佩服！」
方政一臉自豪，「那當然！幹嘛給自己找不痛快！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夏末好想把CC叫來聽聽方政的高見。
人和人之間的差距怎麼這麼大呢！
CC困在自己的感情世界裡黯然神傷、苦苦等待，刺蝟守著最初的感情痴心不改、不願放手。
夏末身邊既有這種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痴情種，還有方政這種感情來得快、去得更快的灑脫之人。到底做那種人會比較好一點呢？
都說少女情懷總是詩，可在夏末看來，少女心裡那點萌動的情愫最終大多都化作了揮之不去的愁緒和深入骨髓的傷，在寂靜的夜裡縈繞在她們心頭，讓她們痛徹心扉。
難道這就是愛的代價嗎？
夏末越來越看不懂愛是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