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免費的午餐
夏末的暑假過得比純淨水還平淡，比鏡泊湖的湖面還平靜。
她每天不是寫作業，就是看書，偶爾看看喜歡的電視劇或者娛樂節目。
她不去補習班之後的某一天，卓芷宇打電話告訴她，理科補習班的最後一天是考試，她和好多同學都商量好了要罷考。
不知道考試那天，老師拿著卷子走進教室，看見空蕩蕩的教室里零零散散地坐著三五個學生，會不會氣得當場吐血三升。
這段期間，茜茜叫她一起逛街，CC約她一起去書店，Lily喊她去一家特別地道的火鍋店吃火鍋，她都一一拒絕了。
不為什麼，她就是不想出門。
媽媽見她整天窩在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怕她學傻了，就每晚硬拉著她出去散步半小時。
夏末有時候會想起小棋，比如吃花生的時候。
小棋曾經給夏末講過一個關於花生的笑話。
一天，警察局裡來了三個做錯事的男人，警察問第一個人：「你做錯什麼事了？」
「我剛才把花生扔河裡了。」
警察問第二個人：「你呢？」
「我和他一起把花生扔河裡了。」
警察覺得很納悶：什麼時候把花生扔河裡也算犯事了呢？他接著問第三個人：「你是不是也把花生扔河裡了？」
第三個人說：「不是，我叫花生！」
當時夏末聽完之後哈哈大笑，小棋頓時很有成就感。
殊不知，夏末的笑點一向都很低，十個人給她講笑話，有九個能把她逗笑。
那個讓夏末笑不出來的笑話，不是因為不好笑，而是因為夏末怕鬼。她聽到這類的笑話，總是害怕多過想笑，自然就笑不出來了。
一個多月不見，不知道小棋現在在忙些什麼呢？補習落下的繪畫課，還是跟著爸媽出去旅遊度假了呢？她的那些白菜還在嗎？早知道就向她要一個留作紀念了......
夏末閉關修煉一個月，終於準備出關了。她要去書店買一些語文老師推薦的課外書。
爸爸媽媽要上班，她也沒有叫上任何同學，自己一個人坐車來到了本市最大的書店。
這家書店很大，有三層。第一層大多是兒童圖書和最近暢銷的各類圖書，夏末要找的經典文學名著在第二層。這一層的人並不多，夏末專心地在一排排書架前找書。
她隨手拿起一本書，翻開看幾頁，如果正對她的胃口，那就收入囊中，打包帶回家。
書店的二樓很安靜，夏末慢慢地挑選著心儀的書，絲毫沒有留意周圍的任何人。
她最後選定了兩本中英文對照的小說，《霧都孤兒》和《簡愛》，還有曹禺先生的《雷雨》和席慕容的一本詩集。
正當她捧著四本書，準備到一樓付款的時候，一個高個兒男生朝她迎面走了過來。
書架之間的距離並不寬，僅能通過一個半的夏末。那個男生擋在夏末的面前，就算夏末側身也無法通過這條通道。
夏末低著頭，看著書上的價格標籤，正在心算總價是多少，她習慣性地說了句：「不好意思，麻煩讓我過一下。」
一般情況下，那人都會自覺地側過身，讓夏末可以走過去。
可夏末今天遇到的這個人，聽了夏末的話，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像一座山一樣屹立在夏末面前，巋然不動。
他是沒聽到嗎？
夏末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語。
結果還是一樣。
夏末心想：難道這人有聽力障礙嗎？既然軟的不行，那就硬闖吧！
她向左側空隙大一點的地方挪動，想貼著書架從這個縫隙里鑽過去。誰知那人也跟著向這邊挪動，把剛才的那道縫隙堵住了。
夏末又趕緊向右挪動，那裡有一個更大的縫隙，那人卻又挪過來堵住了這條通道。
這分明就是故意的！
夏末有點生氣了，這是什麼人啊？這不是明擺著欺負她嗎？
她皺著眉頭，猛地抬起頭，然後，看到一張笑得很好看的帥臉。
這一眼，瞬間澆熄了她心裡剛剛升起來的怒火。
怎麼可能？她竟然會在這裡遇到歐陽辰！幸好她今天出門前洗了頭，換上了一件乾淨的白色T恤和淺藍色牛仔短褲，沒有把平時家裡的那副邋遢模樣展現在他面前。
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歐陽辰比放假前黑了些，估計是被雲南的高強度紫外線曬的。他的臉好像比上次見的時候圓了一點，看來他這個假期的伙食還不錯嘛！
「好久不見啦，夏末，你還是這麼愛學習啊！」
這廝，看起來陽光無害，可一張嘴就原形畢露了。
「彼此彼此，你不是也在這嗎？」夏末裝著禮貌客氣的樣子回話。
你故意惹得我不開心，可我偏不上當。哼！
「難道你也是來買漫畫的嗎？」歐陽辰從身後拿出一本夏末沒見過的漫畫書，封面上寫著《犬夜叉》。
夏末正想著該說些什麼來回擊歐陽辰，小五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
他先看了夏末一眼，又看了歐陽辰一眼，然後他憤怒地對歐陽辰說：「好啊，歐陽辰，既然你和佳人有約了，幹嘛叫我出來當電燈泡？誠心刺激我嗎？」
「小五，你這是什麼審美標準啊，這也算佳人？」歐陽辰就是有這樣的本事，可以讓不輕易動怒的夏末在幾秒鐘的時間裡火氣猛漲。
夏末努力克制心中的怒氣，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微笑對小五說：「你弄錯了，我根本不認識這個人，你們慢聊。」然後，她就沉著臉，抱著書，強行從歐陽辰身邊擠了過去。
下樓前，她還不忘送給歐陽辰一個十分有殺傷力的眼神，接著，她便頭也不回地到一樓付款。
剛才偶遇的喜悅瞬間變成了夏末心裡發泄不出去的怒火。
我不是佳人，OK，我走就是啦，好好找你的佳人去吧，大壞蛋，歐陽辰！
夏末剛出了書店的門，就被小五叫住了。
如果叫她的是那個大壞蛋，她一定當作沒聽到。
可現在叫她的是小五，她和小五隻見過幾次面，並不熟，直接無視他？不太好吧，她怎能把心裡對歐陽辰的怒火發到這個無辜的路人身上呢？這太有損她的英明啦！算了，還是停下腳步，聽聽他要說什麼吧。
「哎呀，實在抱歉，是我不會說話，惹你生氣了，您大人有大量，消消氣哈！」小五的態度很誠懇，好像這件事真的是他的錯一樣。
夏末不會遷怒他人，她客氣地說道：「你不用跟我道歉，惹我生氣的又不是你，如果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既然你不生氣，那可不可以一起吃個飯呢，我請客！」
啊？這是什麼情況？夏末有點懵圈了。
她跟小五剛見面不到三分鐘，她跟小五總共就打過三四次交道，怎么小五就要主動請她吃飯了呢？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這時候，歐陽辰推門出來，看到的正是夏末那張錯愕不已的臉。
他看向夏末，對小五說：「剛才是不是有人說要請客吃飯？聽者有份，算上我一個哈！」
被小五這麼莫名其妙地一道歉，夏末已經沒有剛才那麼生氣了。只是這飯，她該不該去吃呢？
歐陽辰見她還在猶豫，便提議：「就去旁邊那家新開的麥當勞吧，聽說還不錯。夏末，你看小五這麼有誠意，就給他一個贖罪的機會吧！」
本來夏末就計劃去旁邊新開的麥當勞吃午飯，因為她還沒去過。沒想到，歐陽辰的提議竟然和她不謀而合。
夏末總覺得小五請她吃飯是個陰謀，但她實在想不出，這個陰謀會讓她損失什麼。
最後，她決定，就算是鴻門宴，她也要去闖一闖。
「好，去就去！」夏末大步流星地向麥當勞走去，心裡想著：既然你敢請客，那我就敢去！哼，誰怕誰啊！
她背後的兩人相視一笑，趕緊跟了上去。
麥當勞里人不少。
小五負責占座，歐陽辰帶著夏末去點餐，他們前面還有五個人在排隊。
「你想吃什麼？」歐陽辰笑著問夏末。
夏末看了看牆上的菜單，指著一個套餐，「我要那個！」
歐陽辰不可思議地看了一眼夏末，問道：「你確定要吃兒童套餐？」
夏末毫不猶豫地點點頭，「我看那個套餐送的玩具好可愛，我想要那個玩具。」
她對漢堡包沒太大的興趣，她只喜歡吃薯條和草莓新地。排隊的時候，她就被圖片上的兒童套餐玩具深深吸引了。為了那個玩具，她選擇了開心樂園兒童套餐。
「你再點點別的，那個套餐份量有點少。」歐陽辰好心提醒她。
夏末搖搖頭，「不用啦，這個就足夠了！」兒童套餐里有薯條。她每個月的好朋友快來了，最好不要吃新地這種冰冷的東西。
歐陽辰熟練地點完了餐，付了錢。兩人站在一旁等服務員配餐。
夏末不解地問：「不是說小五請客嗎？怎麼是你付錢啊？」
「對啊，他請客，我付錢啊！有問題嗎？」
夏末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兒，卻又想不出哪裡有問題，只好沉默。
服務員讓夏末選一個玩具，她毫不猶豫伸手指了指其中一個。
她早就想好選哪個玩具了。
他們端著餐盤，很快找到了小五。
歐陽辰挨著小五坐了下來，夏末則坐在他的對面。
小五看到夏末的餐盤裡有一個玩具，頓時來了興趣，「這是什麼？」
歐陽辰替夏末回答：「兒童套餐送的玩具。」
看著餐盤裡那個小巧的玩具，歐陽辰忍不住問夏末：「就為了這個，你就只吃兒童套餐？」
「對呀！」夏末開心地把外面的包裝袋撕開，拿出裡面的玩具。那是一個穿著黃色衣服的snoopy，頭上頂著一個足球。
她看到那個玩具的第一眼就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某人在黑板上畫的那個疑似受了核輻射發生變異的snoopy。估計某人自己都已經忘了吧！
為什麼她要選那個頭頂足球的snoopy呢？自然是因為某人最喜歡的運動就是足球啦。
夏末放下心愛的玩具，開始心滿意足地享用免費的午餐。
她無意中抬頭，與對面的某人正好四目相對。
看著那張笑臉，夏末腦中靈光一閃，她終於知道哪裡不對了。
這分明就是歐陽辰和小五的陰謀嘛！
從一開始就是歐陽辰要請客吃飯。之所以讓小五出面來邀請夏末，是因為他知道，如果他親自出面，正在氣頭上的夏末一定不會來。
他們竟然合起伙來騙我來吃飯！
可是我為什麼要生氣呢？我好像並不吃虧啊！還有免費的午餐和玩具，怎麼想都是歐陽辰吃虧啊！算了，看在snoopy和薯條的份上，這次就不跟他們計較了。
吃完午飯，歐陽辰和小五約了陸思帆一起去網吧打遊戲，夏末自然不可能跟過去。
三人走出麥當勞，心情愉悅的夏末搖了搖手裡的snoopy，對歐陽辰說：「謝謝你的午飯，還有它。我要回家了，bye-bye！」接著，她跟小五打了個招呼，便獨自向車站走去。
小五看著歐陽辰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遠去的背影，好奇地問道：「你喜歡她？」
歐陽辰沒有回答，他就又問了一遍：「你喜歡她？」
這一回，歐陽辰好像輕輕地「嗯」了一聲。
不等小五開口，他就一個人向前走去，把一臉疑惑的小五丟在了身後。
小五不確定自己到底聽沒聽到歐陽辰的回答，那一聲「嗯」輕得一下子就融進了夏天的風裡，模糊得讓人無法分辨。
夏末回到家，爸爸媽媽都不在家，她可以躺在床上看書了。
翻開《簡愛》，她很快就沉浸在簡愛的世界裡……
聽到媽媽開門的聲音，她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頓時覺得……好餓啊！歐陽辰果然沒說錯，兒童套餐的份量真的不夠吃啊！她當時不明所以地拒絕了歐陽辰餐盤裡的紅豆派和香辣雞翅，現在，她有點後悔了。
夏末去冰箱裡覓食，看到還有一大塊西瓜，便樂呵呵地拿到客廳，用勺子挖著吃。
「媽媽，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回家？」
「今天單位事不多，就早一點回來了。晚上，你想吃什麼？」
「隨便！只要是媽媽做的，都好吃！」
媽媽欲言又止，換好衣服就進了廚房準備晚飯。
夏末絲毫沒有意識到，一個晴天霹靂正在前方等著她。
晚飯後，夏末習慣性地跟著媽媽一起去散步。然後，媽媽告訴她一個爆炸性消息：下學期就文理分班了，理科班會有一個火箭班，年級前五十名可以進這個班。
這個消息猶如一個晴天霹靂，狠狠地擊中了夏末的心。她很清楚，以她高一的成績，百分之百進不了火箭班，而歐陽辰百分百會在火箭班。
這意味著什麼？她不願意去想……
後來，媽媽又對她說了一些鼓勵的話，類似於「即使沒有進火箭班，一樣可以考上好大學」這樣的言語，可夏末卻聽不進去。
她平靜地跟媽媽說：「你放心，我沒事，我有點累了，想先回去了。」
回到家，洗了澡，她趴在桌子上，看著桌上那個她免費得來的snoopy，她的心裡越來越難受。
她失去了高中唯一一次和歐陽辰同班的機會。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已經不是初中時候那個名列前茅、成績優異、人見人夸的夏末了，她剛上高中時的滿滿自信已經被數次考試消磨殆盡。她不得不承認，她的成績下滑得十分嚴重，四次考試，沒有一次的成績讓她滿意，讓父母安心，讓老師放心。
她，難道真的比不過別人了嗎？
夏末的心越來越亂了。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