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個性老師
語文早自習上，夏末無精打采地讀著課文。
已經開學快一個星期了，每天的晚自習都是考試，摸底考試。
夏末一個暑假未曾好好看書，軍訓的時候更是累的完全沒有時間複習，估計這次的摸底考試她一定會考糊，就看糊到什麼程度了。一想到這，夏末的心情就不由得沉重起來。
今天早上第一節課是數學。數學老師剛大學畢業，中等個子，不胖不瘦，一臉青春留下的痕跡。他戴著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鏡，很像民國時期的知識分子。
他的講課方式十分靈活，並不枯燥，就是有時候他講話太快，口齒不清，音節都連在一起讓下面的同學們傻傻聽不清楚。
班裡的同學給他起了一個很形象很親切的外號——小眼鏡。
小眼鏡抱著一摞卷子進了教室，然後遞給數學課代表蕭然，讓他髮捲子。
夏末看著高大的蕭然穿梭在教室里，手裡那摞厚厚的試卷正在一點點變少，她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直到她的桌上多了一張試卷，上面的分數讓她懸著的心一下掉了下來，掉到漆黑不見底的深淵裡。
109分（滿分150）！看到這個分數，夏末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這實在太丟人啦！
冷靜下來仔細看著上面的錯題，夏末很想去食堂跟大師傅借把菜刀，然後……殺了自己！不是看錯，就是少看，還有筆誤！這粗心大意的毛病讓她白白丟了20分！20分啊！雖然129分也不怎麼樣，但總比109強多了吧！
夏末帶著無限的悔恨開始上第二節的物理課。
物理老師三十多歲，個子不高，有個小肚腩，不苟言笑，說話一字一頓，有著他獨特的節奏。
一般男人的聲音比較低沉，但他的聲音卻輕柔尖銳，雖然不似女人的聲音，卻也不太像男人的聲音。總之一句話，物理老師的聲音有點兒不男不女......啊！不對！是很有辨識度。
他走路的時候，永遠都是抬頭挺胸向前看，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別看人家身高不到一米七，但那氣場一點都不輸身高兩米二的姚明。
班主任說物理老師教學特別厲害，讓大家一定要珍惜機會，跟著他好好學。
夏末看不出來物理老師厲不厲害，但她覺得這個物理老師確實很有個性。
記得他第一次給十班上課的時候，用他那獨特的嗓音慢條斯理地說了一句話，讓夏末印象深刻。
「我知道班裡有一種人，姓牛，叫哄哄，而且還有另外一種人，姓懶，叫洋洋……」
從此以後班上的同學都稱呼他為「牛哄哄」。
夏末班裡沒有「懶洋洋」。但若干年之後，一部人盡皆知的國產動畫片裡出現了一隻羊，名叫懶羊羊。
在所有科目里，夏末最弱的就是物理。
初中時，她每次看到物理老師就會莫名的心虛，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不為別的，她只是覺得自己對不起物理老師，實在是沒臉見他。
初中的物理老師也是個男的，但他臉上經常帶著笑容，看起來和藹可親，讓人如沐春風。如今這個牛哄哄老師總是擺出一副傲嬌的面孔，讓本來就害怕物理老師的夏末更加不敢接近他了。
夏末已經預感到她學習物理的道路上註定將布滿荊棘和各種坑。
第三節是英語課。英語老師也是個剛剛大學畢業的男老師，中等身高，骨瘦如柴，皮膚很白，講課很循規蹈矩，說話聲音有點小。夏末十分懷疑坐在最後面的同學能不能聽清楚他在說什麼。
這節課是聽力課。聽著錄音機里兩個人嘰里呱啦的對白，語速之快，讓夏末愣在座位上，看著面前的幾個選項，無法動筆，因為她沒聽懂。
這可是我最拿手的英語啊，怎麼心裡又產生一種深深的挫敗感？
懷著這種挫敗感，夏末開始了第四節的化學課，這是全班同學最害怕的課。
化學老師是個快退休的老太太，個子雖然不高，但她的背時刻都挺的倍兒直，永遠都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樣子。雖然她的臉上已經有了皺紋，但夏末從她臉上精緻的五官可以看出來，化學老師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美女。
第一次上化學課的時候，鈴聲已經響了，班上的同學一如既往的懶散，教室有點鬧哄哄的。有人在嘩啦啦地找課本，有人還在小聲地聊天，走廊里還有五六個同學不慌不忙地往教室走去。
這一切，化學老師看到了，也聽到了。她拿著課本一臉嚴肅地站在講台上，把鼻樑上的眼鏡往下一拉，掃了全班一眼，然後厲聲訓道：「沒聽到上課鈴嗎？還在這雞叫鴨喊的！」
夏末的眼前彷佛出現了馬景濤版《倚天屠龍記》里的滅絕師太。
化學老師這一嗓子讓班裡立刻安靜了下來。她放低了音量，接著說道：「現在的年輕人啊，快活一陣是一陣，一點都不為難自己。天天一下課啊，顛兒顛兒顛兒跑到走廊上，瘋啊，跳啊，鬧啊，天天二五乘一十的，一群二百五啊！」
全班同學瞬間都被這個氣場無比強大的化學老師嚇到了！自打開學以來，大家還沒有被老師這麼罵過呢！
別看化學老師個不高，體內卻蘊含著巨大的能量，就像一座小火山似的。潘長江老師的那句話說的太對了，濃縮的都是精華。
說實話，化學老師是十班學生最怕的老師。有的同學不怕班主任，但沒有同學不怕化學老師。
上化學課是一件很累的事，必須要保持注意力高度集中，因為化學老師隨時可能點同學起來回答問題，尤其是那些明顯上課開小差的同學。
昨天的化學課上，化學老師點了正在神遊的CC回答問題，CC懵了，她的同桌也不靠譜，小聲告訴她一個錯的答案。
化學老師心裡跟明鏡似的，卻沒有批評CC，讓CC坐下以後，她站在講台上，開始了每天必有的靈魂教育：「慢，怕不怕呢？不怕！人是要有點精神的，你就這樣啄啄啄，總會學會的。人是要有一點精神的，你要是沒有這點精神，不管做什麼，那都免談！」
「嚴是愛，松是害，不管不教要變壞！」
「你們要在罵聲中成長！」
化學老師確實是個言出必行的老師，每日一罵成了十班化學課上的保留節目。
最讓大家佩服的是，每次化學老師罵的內容都不一樣，語言精闢，言辭犀利。
班裡的老貓同學靈光一現，決定記錄下化學老師的經典語言，等畢業的時候編成《摩爾語錄》，供大家回憶共勉。化學老師也因這部語錄被大家尊稱為「摩爾老太」。
上化學課除了要保持注意力高度集中以外，還要有速記的本領。
夏末為了跟上摩爾老太口述筆記的速度，每次都是龍飛鳳舞地在本子上寫著，有時候寫完了連自己都有點認不清。阿湯哥倒省事，上課慢悠悠地記著筆記，不是因為他記性好，水平高，而是因為他下課後可以把夏末的筆記本拿過來慢慢抄。
每次上完一節化學課，夏末都有一種剛考完試的感覺，身心俱疲！
還好最後一節課是語文。與前面這些高強度的課程相比，上語文課等於是在休息。
語文老師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姓於，個子很高，圓圓臉，有一點點胖，長得有點像彌勒佛，每次上課，他的臉上都帶著慈祥的微笑，班裡的同學都親切地稱呼他為「芋頭」，意為姓於的老頭。
芋頭脾氣很好，看起來和藹可親，上他的課無需神經緊繃，提心弔膽。夏末終於可以讓自己緊張的大腦和酸疼的手指休息一下了。
下午兩節課後是自習，一般沒有老師在教室里盯著，全憑大家自覺，可總有一些同學不自覺。
這不，大家都在寫作業，不知怎麼回事，原本安靜的教室突然變得吵鬧起來。
夏末抬頭環顧四周，發現很多同學都在講話。一個人講話的聲音並不大，但講話的人多了，這些小聲音就變成了惱人的大噪音。
她皺著眉頭，跟旁邊的阿湯哥說：「紀律委員，你也不管管，太吵啦！」
阿湯哥後知後覺地看看周圍，用只有前後左右能聽到的音量說道：「別說話啦！」然後笑著看看夏末，那意思是：我管了，但他們不聽我的，我也沒轍了。
夏末恨不得站起來替阿湯哥吼上一嗓子！
班主任怎麼慧眼獨具選了這麼一個紀律委員？夏末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覺得阿湯哥不是當紀律委員的料。這明明是個被管的材料啊！
教室還是一樣的吵。
夏末嘆了一口氣，繼續寫作業。唉，我就當這是修煉吧！
晚自習前，老白跟夏末在各自的座位上聊天。
老白說：「這幾天晚上好熱啊，我們宿舍把紗窗都卸了。」
「啊？這樣也可以嗎？」老白總能給夏末帶來各種驚奇的信息。
「當然可以啦，校規上有一條不是說開窗保持空氣清新嗎？」
夏末無言以對。這條校規還可以這樣理解嗎？
轉身看到身邊空著的位子，夏末覺得很奇怪：馬上就要上晚自習了，阿湯哥怎麼還沒來呢？
上課鈴已經響了，阿湯哥的座位還是空的。
十分鐘以後，全班同學聽到一聲清晰的「報告」。
夏末抬頭看向教室門口，只見阿湯哥和他的室友大蝦站在一起，兩個人的頭髮都濕漉漉的。
等阿湯哥坐到座位上，夏末好奇地問道：「你們怎麼遲到了？」
阿湯哥一臉無辜，可憐兮兮地說：「我和大蝦去洗澡（男生宿舍的洗手間不在宿舍里，每層兩端是洗手間），回來的時候發現門鎖了，我們倆都沒帶鑰匙，只好穿著短褲到樓下找管理員要鑰匙，然後回宿舍換衣服，所以就遲到了。唉，真是狼狽死啦！」
看著阿湯哥那悔不當初的表情，再想像一下他和大蝦穿著短褲在大庭廣眾之下拿鑰匙的情景，雖然夏末很同情阿湯哥的遭遇，雖然她知道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是不道德的，但她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哈哈哈！
夏末已經漸漸適應的住校的生活，每天晚上她都聽著歌入眠，因為這樣可以有效隔離寢室里的各種聲音，比如韓月和曉秋聊天的聲音，比如下鋪寢室長打鼾的聲音。
凌晨1點，夏末起床上廁所，等到重新爬回床上，她發現自己睡不著了！翻來覆去，睡意全無，她的心在胸腔里煩躁地跳動著。
我居然失眠啦！怎麼辦？
夏末輕手輕腳地下了床，打開宿舍門，站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抬頭望向深邃的天空。
一顆顆明亮的小星星好像掛在深藍色的幕布上，四周安靜得似乎可以聽到微風吹過耳邊的聲音，夏末體內那顆煩躁不安的心終於平靜了下來。
放空大腦，不再想白天那惱人的數學試卷，不再想讓人頭疼的物理，不再想摩爾老太的經典語錄，也不再想自己和歐陽辰之間的過往……
就這樣靜靜地遙望星空，夏末的內心感受到一種久違的平靜。
十五分鐘後，陣陣涼風將夏末從神遊中召了回來。
天開始轉涼了，秋天終於來了……
她躡手躡腳地回到宿舍，爬上床，打開隨身聽，聽著王菲的《紅豆》，閉上眼睛，慢慢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