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軍訓如歌（下）
5.最後一天訓練
夏末好不容易適應了高強度的訓練，終於撐到了訓練的最後一天，不料這最後一天她竟過得如此悲劇。
早上集合完畢，夏末班上的全體女生都被魚排罰踢正步，罰蹲。
這突如其來的懲罰讓夏末覺得莫名其妙。
就算要罰我們，您也要先給個理由啊！可魚排就是不說。
後來班主任過來解釋說，昨晚班裡的一個女生向住在一樓的教官扔葡萄。因為不知道是哪個女生扔的，所以魚排就懲罰全體女生。
這是什麼神邏輯？不就是扔個葡萄嗎，又不是扔炸彈，至於嗎？說不定那個女生不是故意扔的，而是失手掉下去的呢！就算她是故意扔的，幹嘛連我們這些無辜的群眾也一起懲罰啊！又不是我們扔的葡萄，冤有頭，債有主，憑什麼不分青紅皂白就罰我們，要罰也是去罰那個扔葡萄的啊，關我們什麼事啊！魚排的連坐實在毫無道理！
夏末真是越想越生氣。
她抬頭看天，期望天空飄落幾片雪花下來，為她伸冤。
可惜，天空沒有雪花飄下來，她還是要跟著班裡的其他女生一起老實地蹲著受罰。
夏末的腿已經好了很多，可以繼續參加訓練。其結果是，她又開始了每天在煙霧彈里灰頭土臉的生活。
代笑天的腿也恢復得差不多了，他再也不裝抽筋了，也不裝瘸腿了，開始乖乖地接受訓練。
用他的話來說：如果再繼續裝下去，估計他就不會正常走路了。
裝抽筋，絕對是個技術活兒，不是你想裝就能裝的。
中間吃飯的時候，夏末碰巧和老白坐在同一張飯桌上吃飯。他跟夏末說：「我們宿舍有兩個男生晚上睡一張床。」
夏末覺得不可思議。
那么小的床，睡兩個女生都覺得擠的慌，兩個大男生是怎麼睡的呢？宿舍又不是沒有床，他們這是什麼毛病啊？難道這兩個人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老白不明夏末心中所想，接著說：「我們宿舍最早12點睡覺，有時候聊天會聊到凌晨3點。」
啊？
夏末震驚了！
所有人都認為女生話多，可她們宿舍的臥談會最多到12點就結束了。再瞧瞧他們男生，居然能聊到凌晨3點！
這是要證明什麼呢？他們是男生中的特例？還是他們身體好，即使聊到凌晨3點，也不會耽誤第二天的訓練？
男生果然是不同於女生的生物啊！
「你們聊什麼可以聊這麼晚啊？」
老白卻神秘一笑：「這個……怎麼可以告訴你呢？我可不能泄密！」
夏末白了他一眼：「切，不告訴就不告訴！」
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他們聊什麼啦，無非就是哪個女生漂亮啦，哪個女生身材好啦，遊戲怎麼打通關啦......
真是沒創意！我才不要知道呢！
午休結束，夏末下樓集合的時候碰到了茜茜，茜茜興奮地給夏末講她們教官的事情。
「我們教官今天居然跟我們說他很溫柔！說完還拿出一條手絹給我們一個個的擦汗。」
「啊？你們教官居然隨身帶著手絹？還給你們擦汗？這不是挺溫柔的嗎？」
「什麼啊？我的汗都流到下巴了，他卻拿著手絹給我擦眼睛！」
「啊？原來你們教官眼神不太好啊！」
「誰知道呢？他超凶的，別的班上的同學如果不聽話，他的教官就說要把他送到我們這來，那個同學立馬就聽話了。可憐的刺蝟還被送過來特訓，估計他再也不敢不聽話了。」
「可憐的刺蝟啊！」夏末想起上次見到刺蝟的時候，他又是丟錢包，又是丟飯卡，還被教官罰，如今還被送去七班特訓，真是只命苦的刺蝟啊!
快到一樓了，茜茜突然「啊」的大叫了一聲，然後轉身就往樓上跑，很快消失在夏末的視線里。
夏末看著她急匆匆的背影，開起了玩笑：「怎麼啦？尾巴被人踩啦？」
「我的帽子忘帶啦！」從樓上傳來茜茜焦急的聲音。
這傢伙，丟三落四的毛病一點都沒改啊！
下午還是練習踢正步，女生怎麼走都走不齊。
今天魚排似乎心情很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那顆葡萄鬧的。他見女生的正步踢的亂七八糟，就又罰全體女生蹲。
夏末暗嘆：我這命比刺蝟也好不到哪裡去啊！這腿好不容易好了點，哪受得了教官一次又一次的罰蹲呢！
魚排走到一個女生面前，這個女生踢正步的時候站不穩，被罰蹲的時候也是左右搖晃，估計是平衡能力差了一點。魚排嚴肅地對她說：「為什麼我發現的總是你，你是不是很受傷？
看不出來，魚排還挺幽默。可夏末卻一點都笑不出來。她的膝蓋又開始隱隱作痛了。她很想告訴魚排，其實她也很受傷啊！
下午的訓練結束，要拍軍訓的合照。
輪到十班的時候，已經6點了，這倒沒什麼，不過就是晚點吃飯罷了，可是照相前魚排居然不讓大家去洗個臉，這就太過分啦！
每個人身上至上裹了一層黑黑的灰塵，這層黑灰的厚度取決於每個人出汗的程度。
夏末環顧四周，發現身邊的同學一個個就像是剛從煤堆里爬出來的，根本分不出男女。
這照片照出來難道要用來避邪嗎？
個別同學提出了抗議，以女同學居多。可死心眼兒的教官就是不讓他們去洗臉，他們只有服從命令的份兒。哪怕心裡再不願意，也只得以最糟糕的形象拍了合照，就是不知道大家拿到照片的時候，會不會認不出哪個是自己。
拍完照片列隊回去，不知大家是因為太餓了，還是因為今晚不訓練太興奮了，隊伍越走越散。
魚排今天似乎看什麼都不順眼，看到大家這麼渙散，就罰所有同學跑上坡。
什麼？又要挨罰？
夏末覺得自己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本來下午的訓練就很累，照相又耽誤了很長時間，每個人都是又累又餓，連路都不想走。夏末恨不得團成一個球直接滾到食堂門口，可魚排居然罰他們跑上坡！
魚排，你要不要這麼狠啊！怎麼說我們也是祖國未來的花朵，可經不起這麼摧殘啊！
大家用最後的一點力氣跑了三次上坡，魚排才讓大家繼續下山去食堂吃飯。
夏末感覺她的腿腳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已經完全麻木了。她累得連一個字都不願多說，更別說去茜茜跟前抱怨這位不近人情的冷麵教官了。
回宿舍洗了個熱水澡，夏末頓時覺得神清氣爽，但是身體依然覺得十分疲憊。
明天是匯報表演，所以晚上不用訓練，全體學生在教室和教官做最後的交流。
「教官給我們唱首歌唄！」天不怕地不怕的代笑天還真是什麼要求都敢提啊。
魚排有點害羞，但他還是唱了首羽泉的《彩虹》。
他一改訓練場上的大嗓門，輕聲地唱著「我的世界從此以後多了一個你，有時天晴有時雨……」
經夏末鑑定，魚排嗓音不錯，就是有一點點跑調，總體來說可以打80分吧。
看著講台前和平時判若兩人的魚排，夏末忽然覺得，其實魚排挺好的。
他不像茜茜的教官那麼凶，也不像刺蝟的教官那麼怪，更不像其他教官老是喜歡逗學生。他只是過於嚴肅，少言寡語，卻不是一個嚴苛刻薄之人。
當然，除了今天！
今天的魚排很喜歡懲罰學生呢！早中晚各一次，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難道懲罰別人會讓人上癮？還是他希望通過這種方式讓我們永遠記住他？
答案只有魚排自己知道。
6.軍訓結束
軍訓的最後一天依然還是早上6點出操。
昨晚秦卿又說夢話了，好在下鋪的寢室長沒有打醉拳，夏末睡得還算過得去。
高一年級所有學生參加了彩排，一切都很順利。然後，全體新生都盤腿坐在草地上，開始拉歌。估計大家都知道這是最後一次拉歌，所以每個人都唱的格外賣力。
今天匯報表演的三個班是四班、七班、十二班。沒有十班，所以夏末可以懷著自入學以來從未有過的愉悅心情，大聲地唱著「日落西山紅霞飛」。
隔壁九班的教官也跟他的學生們一起唱，聲音超級大，就跟自帶擴音器似的，他看起來似乎比九班的學生還高興。也對，軍訓結束了，對教官來說也是完成任務了，能不高興嗎？
九點半，匯報表演正式開始。
十班在主席台前踢的正步依然是亂七八糟，就像海浪一樣，此起彼伏。
看完茜茜班上彩排時踢的正步，夏末感概，果然是「幾分耕耘，幾分收穫」。平時練得不好，練得不勤，關鍵時刻也不可能有什麼所謂的超水平發揮。
那些平日裡不刻苦、不努力、不願付出汗水的人，總是期待在最後時刻有奇蹟降臨在自己身上，讓自己獲得與付出不成比例的回報，這不是白日做夢嗎？
奇蹟是什麼？偉大的哲學家、文學家尼采先生告訴我們：如果這世界上真有奇蹟，那只是努力的另一個名字。
夏末站在隊列里，看到七班同學邁著整齊的步伐上場了。
那個以超級嚴厲而聞名高一年級的鐵血教官下著口令：「向右看齊！」
七班全體同學迅速以小碎步移動，很快就列隊整齊，果然是嚴師出高徒啊！
「向前看！」又是整齊一致乾淨利落的擺頭。
「報數！」
「一」「一」
整個操場十分安靜，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到了這兩聲清脆的「一」。
兩個女生居然同時報了一！而且那兩個女生不是別人，正是茜茜和曾經借給夏末泡麵的阿旋。
夏末看得很清楚，阿旋站在隊伍的最邊上，她確實應該報一，而站在她旁邊的茜茜本應該報二，不知道為什麼卻和阿旋同時報了一。雖然說茜茜平時有一點迷迷糊糊的，但這種錯誤也不是她會犯的啊！
這一幕顯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全場的目光都從茜茜身上轉移到那個鐵血教官身上。
教官就是教官，雖然出了一點意外，但他很快反應過來，大聲地下口令：「重新報數！」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
還好這次報數沒出錯，後面的匯報表演也沒出什麼問題。
可夏末心裡還是很緊張，她在為茜茜擔心，不知道一會兒這位鐵血教官會怎麼訓她呢？茜茜受得了嗎？
匯報表演一結束，夏末就去茜茜班上找茜茜。茜茜和阿旋在一起，旁邊還有她們宿舍的幾個女生，上次夏末去茜茜宿舍時見過。
茜茜的大眼睛又紅又腫，睫毛上粘著一層濕濕的眼淚，顯然是剛哭過了。
茜茜看到夏末，剛才的委屈又湧上心頭，眼淚又注滿了她的眼眶。
夏末從兜里掏出面巾紙，遞給茜茜，安慰道：「都過去啦，不要再想了……」
茜茜接過面巾紙，邊哭邊說：「平時都是我站在最邊上報一的，今天臨時讓我換了一個位置，我就條件反射地報了一！」
原來是這樣啊！
夏末看著哭泣的茜茜，心裡很難過。茜茜是個很要強的女生，學習成績好，體育也好，做事從來都是要麼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今天在全年級的師生面前，她出現這樣的失誤，不用等別人指責她，她就已經在心裡把自己罵了一千遍了。
唉！這麼多天的付出和努力，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結果。
以前總會天真地以為，只要自己夠努力，夠勤奮，一定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可是隨著自己不斷長大，才明白很多事情不是自己努力就能夠做到的，有太多的外在因素會影響最後的結果。
盡人事，聽天命，我們能做的只有拼盡全力，然後坦然接受最後的結果。
夏末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茜茜。
有些事情，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誰都會說那些大道理，要是真的輪到自己身上，那些大道理就失效了。
夏末深諳此道，所以她什麼都沒說，只是靜靜陪在茜茜身邊，遞幾張面巾紙，等她哭夠了，把心裡的委屈發泄完了，這事就算過去了。
畢竟與未來漫長的人生路相比，這件事絕對是無足輕重的，或許過幾天所有人都忘了那個報錯數的女生。再過一段時間，恐怕茜茜自己也會忘記今天的失誤。
中午，夏末和茜茜、阿旋一起去學校附近的小飯館吃飯。
茜茜的眼睛有點腫，但臉上已經有了少許的笑容。茜茜最大的優點就是擅於遺忘，她可以選擇忘記自己不想記住的東西，記住自己想記住的東西。
夏末一直很羨慕茜茜這一點，因為她做不到。不管是想記住的，還是不願記住的，她都會記住，而且還會記很久。
比如她五歲那年，小她一個月的表妹來她家裡玩，看上她一個玩具熊，走的時候都不肯放手。
那是夏末最喜歡的玩偶，當然不能輕易讓人，便和表妹展開了玩具爭奪戰。
最後媽媽完全不顧夏末的抗議，將那個玩具熊從她的懷裡硬搶了過來塞到表妹的手裡。為此夏末大哭一場，三天沒有理媽媽。
事情過去十年了，夏末依然記得那個被強迫送人的玩具熊。媽媽曾經說再給她買一個一模一樣的。可是怎麼可能一模一樣呢？不管多相似，終究不是原來的那一個了。
茜茜看起來已經沒事了，飯菜一上桌，她就拿起筷子吃了起來。夏末看著她吃得心滿意足的模樣，知道這件事算是翻篇了。
阿旋跟夏末講起了她軍訓時被錯認為男生的經歷。
「有一次我在樓下打電話，就聽到有幾個女生在我背後小聲討論我的性別，我就特意回頭看了她們一眼，意思是告訴她們我是女生。可沒想到，我轉回頭繼續打電話，她們居然說我長得帥！還想要認識我！我實在忍無可忍，就回頭跟她們宣布：我是女生！」
夏末看著旁邊義憤填膺的阿旋，1米75的身高，不胖不瘦，一頭清爽利落的短髮，稜角分明的臉，越看越像一個男明星，叫什麼來著……好像是叫何潤東吧……真是越看越像！
怪不得那些女生會把她錯認為男生，這身高、這長相，就是標準的帥哥啊！
只是不知道一個女生被別人評價為帥，到底是件好事還是壞事。
坐在夏末對面的茜茜聽了阿旋的經歷，也跟著開心地笑了起來。
真好，雨過天晴啦！
下午全體同學歡送教官，班主任讓秦卿去給教官買了紀念品。她買了一個籃球和一瓶綠綠的草。
夏末很為這瓶草擔心，不知道這瓶草跟教官回去以後還能活多久，同時她覺得很費解：秦卿為什麼要買一瓶草送給教官呢？這裡面有什麼深意嗎？
看著這瓶草，才疏學淺的夏末只能想到一句詩：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魚排從班主任手裡接過紀念品的時候，臉上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
原來魚排笑起來還挺好看的！
看著教官上了車，大家揮手告別，紛紛喊著「再見」。
夏末的心裡突然有一點傷感。
這十天的軍訓好像很漫長，她每天都在受著以前從未遇到的苦，膝蓋受傷，皮膚曬傷，嗓子發炎。
她天天在心裡盼著：讓這一切早點結束吧！
可真到了結束的時刻，她心裡又有一點捨不得了。
這一聲聲「再見」裡帶著一絲惆悵，因為大家都清楚，這輩子怕是再也不會見到這些教官了吧。
不經意的一聲「再見」，有時候竟成了「永別」。
送走了教官，夏末回教室領課本。
高中就是不一樣啊，課本又大又厚，看來以後的日子可不點都不輕鬆，起碼背書包的肩膀要受苦了。
夏末迅速把書收拾好，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家。
回到家，媽媽看到自己的寶貝女兒曬成了一個黑煤球，先是一驚，然後就是一陣心疼。
「末末，你怎麼曬成這樣了？沒塗防曬霜嗎？不是特意給你準備了一瓶防曬霜嘛！」
夏末坐在沙發上，一手拿起茶几上已經削好的蘋果，咬了一大口，一手拿起電視的遙控器找她愛看的節目，毫不在意地說：「塗了啊，不過有時候忘了。我也不知道怎麼會曬成這樣。不過沒關係，過一個冬天就會白回來的。你就放心吧！」
媽媽嘆了一口氣，不無擔心地問道：「你什麼時候能像一個女孩子呀？」
夏末沒心沒肺地笑著說：「我覺得我挺像一個女孩子啊！」
媽媽又嘆了一口氣，她是拿這個女兒沒轍了。
晚上，夏末盡情地洗了一個熱水澡，然後躺在自己舒服的大床上，伸了一個懶腰。不用擔心旁邊有人說夢話，不用擔心有人打醉拳，不用擔心明天睡過頭。
夏末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