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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公公聽到此話,也以為郝鷺只是路過而已,趕緊點了一個小太監道:「快給侯夫人帶路。」
郝鷺朝那小太監一瞥,搖頭,「我不要他,我要他。」郝鷺修剪的圓整的手指向周玳。
周玳一怔,心間再次火熱起來。他怔怔盯著面前的女子,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王公公的笑意瞬時一斂,為難道:「夫人,這個小奴才規矩不好,怕衝撞了你。」
郝鷺笑道:「我就喜歡規矩不好的,像烈馬,我喜歡這股旱勁。」
王公公自然不肯輕易放人,他與郝鷺僵持著。
郝鷺已經走到王公公身邊,她盯著王公公看了一會兒,突然又是一笑,「怎麼,王公公不肯放人。」
王公公道:「老奴是怕這賤奴衝撞了夫人,夫人身驕肉貴的……」
王公公話還沒說完,突然感覺自己腰間一松,再抬眸,一柄小刀就抵到了他的脖子上。
郝鷺身形很快,像王公公這樣的自然不是她的對手。
郝鷺手裡拿著王公公腰間綴著的小刀,這小刀鋒利,微微一使勁就能在王公公的脖子上劃出一條清晰明朗的血痕來。
「王公公,我再說一遍,我就要這小太監帶路。」郝鷺本想貼著王公公的耳朵說話,不防一靠近就是一股夾雜著臭味的薰香味,直把她熏得夠嗆,趕緊憋著一口氣說完了。
王公公是個貪生怕死的,他也真不是想得罪郝鷺,趕緊讓小太監們放人,並好聲好氣道:「既然夫人指定要他,那奴才自然是莫敢不從的。」
周玳從地上爬起來,踉蹌著走到郝鷺身邊。
郝鷺猛地一把推開王公公,朝周玳道:「帶路。」
周玳取下嘴裡的破布,咽了咽喉嚨,聲音乾澀道:「夫人想要去哪?」
「出宮。」郝鷺話罷,率先往前去。
周玳看一眼朝他怒目的王公公,趕緊跟上郝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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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玳方才聽郝鷺跟王公公的對話,能猜到這是一位侯府夫人。
郝鷺看著很年輕,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身形不似大周普通女子那般過分纖細羸弱,反而透出一股屬於少年的勁瘦之感。周玳還注意到,她的手上有繭。
郝鷺走在前面,周玳跟在後面。
她道:「你是哪家的小太監?」
「是乾清宮的。」
「乾清宮?是那暴君住的地方?」
周玳面色微變,緊張地看一眼郝鷺。
郝鷺輕笑一聲,「你怕什麼,外頭人人都說他是暴君,也沒見他將別人怎麼樣。」
她似乎很愛笑,周玳想,陛下雖然凶,但確實從未責罰過旁人,就算是皇后娘娘整日裡戲弄他,他也不過咬牙罵幾句。
周玳抿唇,正色拱手,「多謝夫人相救。」
郝鷺擺手,「不必,也不用想著日後報答,我救的人多了去了,若是個個都想要報答我,那我不得忙死了。」
女子開起玩笑來,眉眼都浸潤了光。
她生得不是十分美,可那股子純善英氣卻讓周玳覺得這合該是世上最美的女子。
周玳聽到了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可惜,可惜他是個太監,即便他不是,他也配不上這樣像太陽一樣高貴的女子。
郝鷺突然停住腳步,面色變得蒼白。
周玳一愣,順著她的視線看到了兩個人。
一個身穿鎧甲的男人,一個身形纖弱的女子。溯雪之中,兩人撐著一把艷紅色的傘,立在一起,紅色宮牆之下,白色飛雪之中,仿若一對璧人。
這兩個人周玳都認識。
一個是寧遠侯府的侯爺,另外一位則是皇后娘娘的庶出姊妹。
「他說有事,原來是為了這事。」身旁的夫人突然喃喃自語,周玳一愣,轉頭去看她。
郝鷺本是一位颯爽女子,能流血卻不會輕易流淚。如今卻紅了眼眶,仿佛前頭那對璧人是那麼扎眼,扎心。
周玳突然就明白了。
這位侯夫人莫不就是寧遠侯府那位?聽說其乃將門虎女,也曾上陣殺敵過,只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在二十歲那年,她嫁給了寧遠侯府的嫡子江昊天。次年,江昊天繼承爵位,稱寧遠侯。
江昊天此人,雖有將職在身,但若非郝鷺娘家勢力,他也是萬萬不能如此輕鬆繼承爵位的。
江昊天生母早逝,侯爺娶有續弦,生有一子,娘家勢力頗大,勢要奪取寧遠侯府爵位。幸好江昊天娶得郝鷺,憑藉著郝家的軍權,將此爵位收入囊中。
若如此說來,這位寧遠侯府的侯爺不說對夫人感恩戴德,也該相敬如賓才是,卻不想竟在此處與旁的女子風花雪月。
周玳饒是太監,也能看出這位侯爺對蘇嫣初的情意,那雙眸子幾乎都黏在她身上了。
「公公請回吧。」
郝鷺明顯不想讓人瞧見如此情狀,即使周玳只是一個小小的太監。
周玳明白郝鷺的心情,他轉身離開。走了一段路後終於是忍不住悄悄回頭,只見那冗長的一條宮道之上,積雪蔓延,紅牆綠瓦,郝鷺站在離兩人不遠的地方,身形一動未動,身上肩頭都是飄落的濡濕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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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鷺調整心緒,臉上帶笑,朝兩人走去。
蘇嫣初率先發現她,趕緊福身行禮道:「郝姐姐。」
郝鷺朝她回禮,然後轉頭與江昊天道:「你說你有事,我還當是什麼事呢。」原來就是來給她撐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