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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男人生了一張不怎麼好相與的臉,看著嚴肅又刻板,可就是這樣的男人,居然還會露出這種表情來。
女子身上披了一件明顯就不是她自己的外衫,長長曳地,更襯出其羸弱身姿。
「你身子不好,竟還到處亂跑,若非被我看到,你就要穿著這件薄衫往這處來了?」蘇易鳴擰著眉,雖是責備之語,但看向蘇嫣初的眸中卻浸滿了擔憂和憐惜。
蘇嫣初大病初癒,面色蒼白,因為太瘦,所以單單只是站在那裡,便如柔弱纖細的楊柳條,還是最細的那種,在風中搖曳一般楚楚動人,令人心生憐惜,仿佛只要這冬日裡的隨便一陣風便能將她吹跑。
「我只是沒想到,盼盼會做出這種事情來。」蘇嫣初說到這裡,忍不住紅了眼眶。
蘇易鳴自然是心疼的,他似想將她攬入懷中,那隻手伸到一半卻又縮了回去,只緊緊握住,然後僵硬地垂落到身側。
名喚盼盼的丫鬟生得珠圓玉潤,果真如一塊盼盼麵包一般呈現出完美的水桶曲線。只是現在,卻像豬似得被捆在這裡。
「唔唔唔……」盼盼一邊掙扎,一邊哭。她想告訴小姐,松子粉不是她撒的,可是她無法說話。
「大哥,我們放過盼盼吧,好不好?」蘇嫣初伸手抓住蘇易鳴的寬袖,低聲哀求。
蘇易鳴看著蘇嫣初這張斷續落淚,楚楚可憐的臉,心尖驟然一疼。他是捨不得她落淚的,可是像這樣的女婢又怎麼能放在她的身邊呢?
「好,我答應你。」
蘇易鳴答應了,蘇嫣初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可蘇易鳴卻又繼續道:「可她不能再留在你身邊了,我會給你另外挑幾個簽了死契的丫鬟,貼身伺候你。」
蘇嫣初聽到此話,又是落淚,拽著蘇易鳴寬袖的手更緊了幾分。
「可是我與盼盼從小一起長大,她雖是我的女婢,但更像姊妹……」
「初初。」蘇易鳴打斷蘇嫣初的話,正色道:「你就是太單純了,不知人心險惡。這件事情就這樣決定了,我送你回去。」
蘇易鳴是溫柔又強勢的,他牽住蘇嫣初的手往外去。
蘇嫣初一步三回頭,蘊著淚的眸子往盼盼身上看去,臉上的悲切之色卻漸漸平淡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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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蘇嫣初送回屋,蘇易鳴站在檐下,身邊站著蘇府內的管事。
管事躬身候在一旁,戰戰兢兢,面色慘白。
蘇易鳴摩挲著腰間女子氣十足的荷包,語氣陰寒道:「盼盼那丫鬟的事我暫且揭過,日後要是再發生這樣的事,我絕不會輕饒。」
「是,是。」管事連忙點頭,一身的冷汗。
蘇易鳴抬頭看一眼又飄散下幾許星點雪花的黑夜,語氣更淡,「那丫鬟找塊地方埋了吧。」
管事震驚抬眸,「可,可是之前不是……」
蘇易鳴眼色一橫,管事立刻閉嘴。
都怪這丫鬟命不好,惹到誰不好,偏偏去惹這尊愛妹如痴的惡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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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躬身去了,蘇易鳴在檐下站了好一會兒,直覺雙腿僵直,才緩慢轉身,輕手輕腳推開了屋門。
蘇嫣初身子不好,已然睡了。
屋內點燃的薰香里加了安神的東西,蘇嫣初睡得很熟。雖如此,但蘇易鳴還是放緩了腳步,生恐將人驚醒。
蘇易鳴從外頭帶了冷風進來,他褪下身上外衫,將雙手置在炭盆前暖了一會兒,才靠近蘇嫣初。
美人正在酣睡,青絲已散,雙眸緊閉,規規矩矩睡著,似是連睡姿都小心翼翼的緊。
如此一看,蘇易鳴更是心疼。
蘇易鳴與蘇嫣初自小一道長大,他從小苦,蘇嫣初更苦,兩人都是不被蘇家主君與主母所喜的孩子。如此一來,兩人便更容易親近。
可其實,蘇易鳴本性是個不易親近,心性陰狠之人,連他都覺得奇怪,他對蘇嫣初能如此掏心掏肺。或許是小時,這個小姑娘明明自己也過的不好,卻偏要將好東西留給他吧。
小時的情意是最真實而敏感的,小時候的蘇嫣初雖身份低賤,甚至於還會被奴婢欺壓,但卻擁有一顆善良的心。她會在蘇易鳴受到責備後柔聲安撫他,會在他餓肚子時拿出自己捨不得吃的糕點給他。
還會喚他,「鳴哥哥。」
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她就跟著蘇念珠一起喚他「大哥」了。太生疏了,還是她……發現了什麼?
蘇易鳴猛地攥緊自己的手,眼神陰鷙下來。
不該的,他掩藏的很好……蘇易鳴的視線往下落,蘇嫣初毫無防備地躺在那裡,櫻唇微白,透出一股脆弱的美。
這是一種易碎的心動,讓人忍不住的想摧毀。
蘇易鳴被自己的這個想法驚到,他下意識後退一步,卻並沒有離開。
屋內薰香裊裊,蘇易鳴覺得連他自己的神智都昏沉了。他緩慢上前,立在蘇嫣初床邊,盯住她的唇。
蘇易鳴高大的身影緩慢下移,搭在肩膀上的頭髮輕輕往下墜去,「啪嗒」一聲打在綢被之上。
蘇易鳴猛地驚醒,發現自己距離蘇嫣初的唇只差半指距離。
他的面色陡然漲紅,然後直起身,落荒而逃。
蘇易鳴剛走,床鋪之上,蘇嫣初就睜開了眼睛。
她看到空無一人的房間,視線往薰香爐上一瞥,然後再移開,臉上似有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