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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著,他又冷冷地一笑:「他們挨了騙,真以為這只是個金坑。」

  梁正和衛劍鋒都愣住了,梁正望了望那洞口,不只是金坑,還能是什麼?

  司馬拓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梁正的臉:「兒,都說人死了,得進陰曹地府,對不對?」

  是!死人在地府里剝皮、削骨、抽筋、水嗆火燎,在十八層地府里受遍酷刑,償還罪孽。

  「不對,在咱這兒不對。」司馬拓笑著搖頭。

  跟著他凝視著漆黑無邊的幽深洞口,許久之後,冷笑了兩聲,鋼刀似的雙唇里仿佛要說出那巨大坑洞裡梁正沒有看到的陰暗秘密。

  「兒,陰曹地府,咱讓王八蛋活著進一回。」

  續篇 暗會

  又是個看不見月亮的暗夜。

  開後門前,老趙按囑咐吹熄了油燈。

  謝啟光守在門側,把院子上下里外所有自己眼睛能看到的地方掃視得像他第一次來一樣,之後才輕輕開了個門縫,又是一陣打望。

  確定前後都沒有看見什麼,他才開了門溜了出去。

  每次去,只能一個人。

  他沿著胡同牆邊小心地走進黑暗,那時他緊瞪著眼睛,如同大雪裡年邁脆弱的冬鴉。

  避開了所有大路,每到路口,就停下打探。

  今天穿的是黑色直裰,不顯眼,自己多少年,靠不顯眼活著。

  走了三四炷香,拐了七八條胡同巷子,終於到了要去的地方,那是個靠近打魚廳邊的酒店,附近沒住什麼達官顯貴,也和衙門口離得遠。此刻迎客的燈快燒到了頭,隨風閃著漸漸暗了下來。店裡的客人,也走得稀稀拉拉。

  這樣的店京城裡外零散著幾十上百家,除了招牌,其他門面擺設幾乎都一模一樣。菜賣的是尋常的南北菜,並無招牌,不好不歹,平平常常。

  來吃菜喝酒的沒有官員顯貴,他們不樂意來這種沒名沒姓的地方,但這地,腳夫雜販那類苦命人也花不起。隔絕了這兩種人,這裡就不會談議朝政,更不會有人撒潑罵娘。來的都是京城老實本分的百姓,有點正經錢,過穩當日子。這種人,不招番子和錦衣衛。

  自己從入官的那一天起,要保的不就是這些人嗎?皇帝達官,換千百個朝代,都好不了;苦命花子,任他太平盛世,也還是那麼多苦難。

  權官、百姓、苦命。自己不憐惜兩頭,保的是中間。這種人在,社稷才在。讓他們有口飯吃,不被政黨之爭禍害,不被苦匪加難,這大明社稷才有將來可說。

  其他人,都是棋子。

  「狗官!」

  他想起左光斗那個學生這麼罵自己。隨他,他什麼都不懂,終有某天他會明白。

  夥計見謝啟光進了店,既不親熱,也不怠慢,仿佛他只是個來喝點酒的路人。

  每次窗沿下夾了條子,寫好了時辰地點,他就都要如同今天一般,卡在店家打烊前到,前前後後,每次去的店都不一樣,但路數相仿。

  今晚真正要去的那個地方,得從這沒名沒姓的小館子出發。

  站著來,躺著出去。

  隨意點上兩三樣菜,墊墊肚子,叫的是爆肉,生了,臨打烊廚子貪快。還有水煮的羊皮塊子,肉應該不新鮮,但蘸了料水,還算遮去了味道,又瞎點了個青菜,叫不上名,自己對吃食從不講究,能進嘴、嚼得動就行,反正只是為了飽。因為曾有過幾次沒點菜,直接喝酒,但實在難受,那酒里的藥進了肚子,要有菜墊底才起效得快,若是沒菜,肚子裡多少有些翻江倒海。

  待吃的還有四成富餘的時候,他開始喝酒。今兒的酒可不咋的,謝啟光只喝了三兩杯。城裡又沒燒鍋了?他從酒里就能知道這北京的城防,幾個門都不讓進大車,這是要防人跑出去,也防人進來;肉不新鮮,是進肉的門也封了。

  還有東林黨沒抓完,局勢仍是不穩,想幹什麼都只能等了。這些該死的東林黨,原本的平衡全讓他們自己給禍害毀了,愚蠢。

  他邊嘆著氣,邊又喝了兩杯,差不離了。

  今天那些人往酒里下的藥量夠足,顯是想讓自己快點倒。要說的事多?

  等到店裡最後一桌客退了桌時,那藥開始躥勁,謝啟光聽見了夥計報帳給他們,卻沒看見他們付錢,就閉上了眼睛,沉沉昏去。

  像個京城夜裡滿含心事的中年漢子,喝多了酒,在店裡趴著,仍是毫不顯眼。

  這是今天身處黑暗的開始,剩下的事,交給那些人來做。

  那些人沒準就是這裡的夥計,又或者是別人,總之都是聽了令來的,他們會先裝作不認識自己,輕輕推搡,沒準還會拿拿脈,見自己確實暈了,才會熄了燈,關了店,把自己從後門運出去。沒準用轎子,或者是架車,再或者,乾脆是直接背著,反正給人看見,無非是背著醉鬼回家,並不打疑。

  再然後,興許到什麼地方之後又換了撥人,或者再換輛車?反正該是在京城裡不顯眼的地方兜圈兒,躲開房樑上誰也說不準有沒有的錦衣衛,然後拐多少道彎,才把自己送到這個不知道在哪兒的深宅大院。

  然後再一撥人,除了自己的衣服,里外都脫,又查過了自己的身子,又給灌了醒藥,然後就放在這屋裡的床上,等自己醒來。

  一切做得隱秘至極,也平常至極,仿佛是一件京城夜裡沒人察覺、沒人發現、從未發生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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