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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完,沉沉呼出一口氣,無奈地妥協道,「你可以和他在一起,但是,你不能嫁給他……」

  漱鳶俯身,親了親皇帝的手背,道,「父親,你早些休息吧。你說了太多的話了。」

  「記住要聽你九兄的話。他是未來的君王,我已經告訴過房相如了,請他輔佐他。你,你和睿兒小時候總是吵架,以後,你不可隨意任性了。」 皇帝拉住她的袖子,用最後的力氣囑咐著公主。

  燭燈下,皇帝褪去一切帝王之氣,仿佛就是個凡人。

  「鳶兒。」皇帝叫住了公主,掙扎著問道,「你,你說我是一個好父親嗎?」

  漱鳶走到一半忽然停下腳步,緩緩轉身,長長的裙擺拖在冰冷的地板上,不再飄逸,她道,「父親是天下子民的君王,更是天下人的父親。您當然……是一個好君王。」

  皇帝於天下人來說,或許是個好父親,可是對於她來說…….並不是。

  她沒有將這話再說下去,只是替皇帝蓋好被子後,一步步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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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走出殿外,廊廡上垂下細密的雨簾,將紫宸殿與外界隔離開來。一旁有內侍撐開油紙傘替她打上,就著雨聲問,「公主,您要去哪?」

  漱鳶不回答,步步蹉蹉地走入雨中,這讓她想起上輩子自己飲下鴆酒的那一天。

  長安城也是這樣,下了很大很大的秋雨,仿佛要將這裡的一切洗刷得乾乾淨淨似的。

  內侍不知所措,只得亦步亦趨地跟在她後面,看不見公主的神色,也無法猜測她的想法。

  她走得很慢,漫無目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去了哪些地方,雨不知道何時停了,終於在天濛濛亮的時候,她又走回了紫宸殿。

  忽然,一聲悲涼,「聖人鼎湖龍去——聖人鼎湖龍去——」

  一瞬間,金吾衛紛紛丟下刀劍長跪於殿前,內侍,宮人無一不抬袖掩面。

  公主雙膝一軟,忽然癱坐在地上,她喃喃道,「阿耶,母親不恨你,我也不恨你……」

  朱紅色的朝陽越過丹鳳門照在宮階上,一如往昔。她怔怔地在紫宸殿前望著一切,這空落落的大明宮,終歸又要翻開新的篇章了。

  第67章

  雨後新空, 日月一如往昔地交替著, 世間萬物不曾因為這個繁盛帝國的皇帝的駕崩,而有任何絲毫改變的痕跡。

  禮制自古言『視死如生』, 因此這場葬禮格外繁縟隆重。

  為皇帝招魂復魄的儀式就在宣政殿舉行。朝堂中品階地位最高的五位朝臣持先帝的袞冕服立於御座之上,長呼三聲「陛下」,而後再將袞冕服投下, 座下有人用筐籃接住, 而後,又先帝的幾位貼身內侍再將此服覆蓋於其遺體之上。

  大殿中在靈前設了大行皇帝的奠位, 於東西二側又安置了『哭位』,谷杆墊子排成若干排, 皇親國戚跪拜於上,準備一會兒進行哭奠。

  哭位前垂下了輕紗重帷,漱鳶隔著一層妃色,跪在一群哭哭啼啼的人中,垂眸不語。

  宰相上前,宣讀大行皇帝遺詔,果然,九兄李睿為嗣皇帝,也就是繼承人。

  她抬頭, 見李睿起身,走到一旁由內侍伺候淨手,又以皂角反覆洗淨後,雙手自盆中捧起一抔梁飯, 走入帷帳中。

  宰相持筷,為大行皇帝口中填梁飯,再然後,使其含玉。

  帷幕開,眾人開始哭奠,一瞬間,漱鳶的耳邊響起層層疊疊哭腔聲,叫她聽得頭腦發麻,心中惶惶。

  先帝暴斃,才過完千秋,便迎來了白事,這是誰都沒有預料到的事。

  宰相已經叫太醫令們緘默其口,只有為數不多的人才知道,皇帝是服了散和過量的丹藥才引起的毒症,可是,那丹藥明明是『長生之術』煉成的——漱鳶澀笑,這說起來未免有些荒誕……

  她在一片哀哭聲中望過去,見宰相容色黯然,想來這一夜也是沒有闔眼。也不知父親當時與他說了些什麼,是否提過有關自己的事情。

  這時候,剛好房相如作完奠事,淨手退立回去,下意識地一抬眼,恰好看見了漱鳶。

  公主見他看著自己,無言相顧,想起父親最後一刻和她說的話,她不禁心裡一緊。漱鳶沒有再看他,慢慢收回了目光,重新垂眸跪坐墊子上,打算避而不見。

  可是,她的餘光不由自主地虛視著他,只見眸中那個不清晰的影子朝這邊看了一陣,然後才回了列位朝臣的席位。

  次日小斂,為大行皇帝穿衣十九套,百官,皇后,內外命婦皆拜哭位。隨後,嗣皇帝李睿再引其他皇子與諸王國公入位行哭奠。

  大明宮中,或泣,或哭,或號,整日整夜地不停歇。更有甚者,擗踴不停,又是捶胸又是頓足的,仿佛即刻就要追隨大行皇帝而去似的。

  公主不愛哭聲,跪在墊子上腿有些麻了,身旁的幾位姐姐已經哭不出來,乾脆掩面哀嚎起來。她聽得皺眉,腦仁突突地跳著,想來明日還有大斂,後日成服,過幾天又有小祥,大祥,譚祭這幾個流程,只覺得更是難熬。

  天子七日而殯,恐怕這些人七日之後都嗓子不會說話了。

  倒不是她嬌氣,只是這死後哀哭,對於去者又有何用?

  漱鳶四下望了望,見眾人還在哀慟,然後悄悄起身,從後頭走到李睿身旁,站了片刻,低聲問道,「九兄,我有些累,明日大斂休息一日,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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