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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宰相不知道,現在的年輕人不一樣了。宴會上的攀今掉古已經過時,孩子們早就沒那個耐心研習史書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太平之世里,這種花宴上寫詩鬥文才是該做的,要不然,就是偷偷議論如何與公主攀談幾句話,以窺天姿。

  可房相如不了解,依舊按自己的性子正襟危坐於末座,腰身習慣性地挺得筆直,宛如冬松。深緋色的襴衫朝服還沒來得及換,坐在這裡倒顯得更亮眼。

  有去了趟廁床返宴的人,從末尾溜回席中,瞥見末座的房相如,大吃一驚,紛紛鞠袖恭敬,探聲問,「房相也來了?為何坐於此處?我等心惶啊……」

  幾個人一行禮,引得旁人也側目過來,見果真是宰相大駕光臨,哪裡還敢坐得住,三三兩兩地都溜到末座那頭,畢恭畢敬地招呼去了。

  人頭攢動得太多,台上的人就看得一清二楚。

  珠簾後,漱鳶皺眉不解,偏頭問道,「那邊何事?為何有些騷亂?叫人去看看。」

  她今日梳了雙環望仙髻,又插了對簪、對釵,鬢邊斜插花勝,髻中戴了小花軸。

  簪釵是金銀或玉制的,雙環髻又繁瑣,所以更顯得她脖子修長,頂著滿頭沉甸甸的繁錯的美麗,連側頭說話的時候都需要小心翼翼,整個身子微微傾過去,視之更為典雅從容。

  視線放過去,見人群中有一人頗為醒目,她揚眉疑惑,雖然看不清臉,但窺身姿倒是不錯,瀟瀟然有魏晉之遺風。

  她微微輕頷首,道,「人群中那人是誰?將他叫過來,給我瞧瞧。」

  幼蓉還未邁出步子,就有內侍垂身走上前來,報,「公主,房相來了。」

  她正預備飲茶,聽了之後有些錯愕,「哦?他怎麼來啦?」 ,這倒是沒想到,再仔細看過去,待那人轉過臉來,才發現真的是他。

  內侍敏銳,聞聲不對,復多嘴道,「不是公主邀請房相的嗎?」

  她內心雀躍地輕笑,她當然是沒請他。至於宰相是怎麼進來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該給臉面的時候還是要給的,她不是恩將仇報的小人,就算他三番五次地婉拒,可她還是要留他幾分尊嚴的。

  漱鳶引袖遮唇,忍著笑意吩咐道,「哦,對。看我的記性。不錯,我是請了他。去,叫人添案加席,快快將宰相請於上座。」

  偷偷來了,又不敢坐得近些,這姓房的慣是意外的純良。她方才正覺宴席乏味,詩作墨寶收了不少,卻無一人入眼。此時他卻來了,像是知道她無聊了似的,剛好來解這乏味。

  公主來了興致,眼神也明亮起來,微微笑著等。

  房相如在末座那頭推三阻四地和眾人客套一番,最後終於抵擋不住,在旁人的殷切注視和簇擁下,硬著頭皮走上前來。

  台上的珠簾已經打起來,她居高臨下,長睫垂視地瞧他,笑嘻嘻道,「房相還真的來了呀?我以為中書省忙得很……」

  荒謬!他的人都被她叫走了,全在此尋歡作樂,就剩他一個人在那邊如何做事?她明知道的……

  不滿歸不滿,這種時候還是要忍。

  房相如緩緩環臂對袖,對著上頭再三行禮,從容敬聲道,「回公主,臣忙完了,也就趕來了。多謝公主賜座。」

  她揚手一揮叫人為宰相添茶湯,道,「少放些鹽,房相口味清淡,不喜歡太濃的。」 說完,又繼續看著他,忍不住笑道,「今日我不過是湊一局熱鬧,也看看有無合心之人。正愁著人選,房相既然也來了,我也放心了。」

  房相如抬頭看她,才看清她今日畫了橫雲眉,又貼花鈿,點面靨,妃色唇,依舊是一如既往的不愛敷太厚的粉,卻覺其人艷嫵動人,竟叫他有些沒認出來。

  回過神來,聽出她方才那句似乎話裡有話,房相如心裡驚懼,忙長鞠一禮,不敢再看她得意的目光,趕緊俯身道,「多謝公主賜茶,臣就不擾公主相看了……容臣先入座……」

  這麼熟悉他的口味,又口不擇言地說些引人誤會的話,實在叫人緊張得不行。

  好在旁人尚未未察覺什麼,他覺出李漱鳶的眼神不對勁,趕緊片刻也不留地旋走回席,就怕她直接當眾欽點了他似的。

  那慌亂之色漱鳶全數看在眼裡,卻也不急。下頭的歌舞正盛,她卻只是用餘光瞧他。就算只能看見個虛晃的身影,依舊覺得他如此出眾。

  弘文館裡近看久了,今日不遠不近地一望,竟也覺得他英正得很。這樣的人物,若不快點到手,恐怕要被旁人採擷而去。

  如果她想,若是非得和父親去求個賜婚似乎也不是不可以,可是真的強取豪奪,他願意嗎?這些士大夫文人平日最自詡風骨,真要是強扭這瓜,恐怕是不行的。

  宴席間歇處,有幾位郎君上前,說要為公主獻詩幾首。

  她隔著珠簾望過去,卻也不認識這些人,經提醒,才知道其中一位正是房相如口中那位寧侍郎的兒子。

  她欣然說准了,叫他們都走近些。見寧家郎君此人模樣還算清俊,只是有些文弱。

  的確是個好青年,以後也會有作為,只不過她希望這些年輕人的作為是自己博來的,而不是企圖靠著一個駙馬都尉的身份。

  更何況,大華尚武,倒不是說要多麼五大三粗,力能扛鼎的氣魄;至少,也是以力量美為上,輕策駿馬,英姿爍爍的更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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