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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淚打濕了墨色的衣裳,我哭了許久,終於有些累了,鬼舞辻無慘將我抱回寢殿,頭低垂到地板上的侍女早就等候在外,她們幫我重新處理了傷口,戰戰兢兢的手指幾乎沒有觸到我的皮膚,確定傷口不再滲血了,膝行著退了出去。

  簾帳垂下,柔軟的陰影微微遮去日光,我閉了閉眼睛,啞聲說:

  「我想睡一會兒。」

  無慘的表情有些難看:「你要趕我出去?」

  「我想一個人待著。」

  「朝日子。」

  我睜開眼睛,側頭看向他。烏髮微卷的青年坐在我身側,墨色的裡衣,雪色的外裳,英俊儒雅的面龐恍若無暇的白玉,我一直記得我第一眼見到這個人時的場景,記得那天微微吹拂的清風,還有太陽落在我臉上的溫度。

  「我現在的名字是阿朝。」

  這句話,我早就應該告訴他了。

  鬼舞辻無慘神色微變。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漫不經心地道:「如果你喜歡用這個名字,那就用著好了。」短短的一句話,仿佛他做出了極大的退步。

  他等著我回復,但我沒有再開口說話。

  冰涼的手指擦過我的耳畔,無慘理了理我耳邊的碎發,紅梅色的眼眸微垂,語氣溫淡地說:

  「你先休息,我一會兒再來看你。」

  青年的身影消失在簾帳後,我閉上眼睛,疲倦的意識沒多久便沉入了夢鄉。

  ……

  我似乎做了夢,似乎又沒有做夢。

  夢裡有模糊的人影垂首望著我,只是沉默地待在我身邊。

  我睡得格外沉,仿佛許久都沒有享受過這等安寧的休眠。

  等我醒來時,天色已經徹底黯淡,廊檐下點著青銅的吊燈,柔和的光圈在黑暗的夜色里氳開痕跡,天幕里流淌著霜雪般的星河。

  我慢慢坐起來,披上疊放在一邊的外衣。

  涼爽的夜風吹來,我扶著門邊來到走廊上。庭院中的樹木窸窸窣窣著發出輕吟,星星點點的螢火從池塘畔飄出,微小的光芒猶如從燭台中落下的火星,短暫擦燃,然後又殞沒黑暗。

  真罕見,都這個時節了,居然還能見到螢火蟲。

  我放空思緒,看了好久的螢火蟲。不考慮過去也不考慮將來,夜色很美,星河燦爛,只是這樣就足夠了。

  「朝日子。」我沒有意識到鬼舞辻無慘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他的腳步沒有聲音,等我回過神來時,已經被微冷的氣息包圍。他從背後圈住我的腰,似乎想讓我回到寢殿裡休息。

  「怎麼跑出來了。」

  鬼舞辻無慘靠得太近了,鴉黑的長髮落到我的身上,這麼近的距離,他幾乎將我整個人都攏在懷裡,只要再微微俯身,嘴唇就能碰到我的耳朵。

  我轉過頭,稍微拉開距離。

  「我沒事。」

  鬼舞辻無慘不鬆手,我也沒辦法。

  我努力忽視心底怪異翻湧的感覺,過於複雜的情緒如密密纏繞在一起的絲線,我暫時不想去理順,於是頓了頓,平靜開口:「那個村子現在怎麼樣了?」

  鬼舞辻無慘站在廊檐下,柔和的燈光在白玉般的臉側投下陰影,他對這個問題表現得十分冷漠。

  「還活著的人都遷走了。」

  心裡的一塊石頭稍稍落了地,我緩下聲音,和他道了一聲謝。

  「……你道謝道得太早了。」無慘聲音冰涼,「村子裡有人失蹤了,現在究竟是人是鬼,這個問題的答案只能等下一個受害者出現。」

  頓了頓,他慢條斯理地補充:「新生的鬼,都特別渴望食物。」

  事情還沒解決,被命運詛咒的生物依然來到了這世上,藉由所有人想不到的方式。

  無慘:「傷勢養好之後,你也不許出去。」

  那一刻,他抬起手,似乎特別想碰一碰我的臉頰,確認我的存在。

  我被他眼底陰鬱的血色震住,最後才堪堪驚醒,側頭避開了他的觸碰。

  臉色一僵,他沒有立刻收回手,蒼白的手指慢慢攥緊,捏得咯吱作響。

  「為什麼?」

  鬼舞辻無慘最近似乎一直都在問我這個問題。

  他讓我轉過身,看著他,表情變得十分陰暗。

  「為什麼,朝日子。」

  「我放過了那個村莊,放過了所有人。」鬼舞辻無慘冷冷地說,「如果我沒有這麼做,你就會離開我,是不是。」

  「……無慘,我沒有想過要留下。」紅瞳倏然收縮,我沒有後退,「我一開始就是這麼打算的。」

  鬼舞辻無慘笑了一聲,仿佛忽然需要喘氣似的,表情變得無比嘲諷。

  忽略微微顫抖的身軀,他的聲音聽起來冷靜高傲得不可思議。

  「你……」

  「你沒有那麼做,我很高興。」他的表情看起來不太對,整個人都顯得不對勁,我試著告訴他,「謝謝你,放了那些人一條生路。」

  「我不需要沒用的感謝。」蒼白的臉龐爬上可怖的青筋,鬼舞辻無慘驟然出聲打斷我。

  殷紅的眼瞳震顫起來,我已經許久沒有見到他露出這副非人的模樣,不管是優雅的假象也好還是從容不迫的姿態也好,此刻全部都化為齏粉,鬼舞辻無慘一字一頓,神情駭人無比,「他人的死活與我何干。」

  我愣住了。

  直覺告訴我應該逃跑,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只是站在原地,輕聲開口:「……那你想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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